李治烽嗯了声,游淼又说:“写完信,你替我送过去,看他有什么话说。”
李治烽明白了,缓缓点头,这夜吃过饭后,书房里李治烽在磨墨,游淼沉吟半晌,提笔,对着空白的信纸,却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许久后,写下四字:赵超吾兄。
如今的赵超与游淼之间,确实担得起这个称呼了。写什么呢?就连游淼自己,都很难将眼下的事给理清楚。以兄弟袍泽的名义,贺他登基为帝?还是劝诫他几句什么?
正思考时,程光武在门外说:“少爷,有客到。”
“谁?”游淼问。
程光武道:“两名扬州来的官儿,一文一武。”
李治烽说:“我去看看。”
游淼嗯了声,说:“我写完这信就来。”
李治烽出去了
,游淼对着信纸继续思考,写下几行字,其中一句,他几年时读书看过,不知为何却一直记在心里。也是孙舆告诉他的,为君者,须得上敬皇天,中畏群臣,下惧万民。
赵超若登基,应该会是个好皇帝,他是个知道世间疾苦的人,带过兵,挨过饿,吃过败仗……
“你在写什么?”赵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游淼吓了一跳,险些碰翻了墨盒。
“你怎么来了?”游淼哭笑不得,说,“小厮说有客,估计不怎么认得你。”
赵超哂道:“那夜来你家里匆匆一面,认不出无妨。我看看你写的?上敬皇天,中畏群臣,下惧万民。受教了,愚兄必定时刻记得。”
游淼收了笔,根本想不到赵超会径自跑进书房来,那么刚才李治烽出去……游淼转念一想,问:“聂大哥也来了?”
李治烽去厅堂后没回来,想必是陪聂丹去了。
赵超眼里带着笑意,说:“聪明。”
游淼说:“你要登基当皇帝了。”
赵超道:“是啊。这些日子里忙得焦头烂额,不见你替我高兴几分。”
游淼乐道:“你又没召我进扬州去,有老师在,哪儿有我说话的份儿?”
赵超认真道:“还得感谢孙先生,本来扬州士人扶持了一名我赵家后裔,要树他为帝,好向北边发兵,是你先生力挺我。”
游淼诧道:“还有人?”
赵超在书房中缓缓踱步,若有所思道:“一个远方的表亲,只有十岁大,这么高。”说着以手比划了个小孩儿的身高。游淼便道:“不行,这种时候,怎么能立个小孩当皇帝?”
“嗯。”赵超点头道,“下月初三,我就要登基了。”
游淼松了口气,赵超又道:“我知道你先生有安排,用不着我操心,你现在不入朝,也是韬光养晦,说不定来日你要接你先生的位,等他吩咐罢了。”
“他跟你说的?”游淼忍不住问。
“他没有说。”赵超说,“但我猜到了,现在南逃的大臣们都在吵,北边下来的人想战,南边的本地士族想和,你先生告诉我,这个时候,只能和。”
游淼不得不点头,如今的情况确实只能议和,天启的大军已耗去一半,北边胡人与鞑靼势头正劲。
唯一的选择只有休养生息,确保百姓的生存,再征兵,练兵。数年后才能过长江与胡人一战。
“但胡人不一定愿意和。”游淼说。
赵超道:“所以还得再打一场,这一场至关重要。打赢以后再议和,一旦议和的消息传出来,孙参知必定会挨百姓的骂。”
游淼点头,知道孙舆这个时候,实际上是把所有的黑锅背在身上,替赵超,替游淼这些年轻人,接过了重担。若所料不差,经过几年的忍辱负重,励精图治,待得天启于江南一隅再度强盛起来时,游淼便将接过孙舆卸下的担子,发兵北上,与鞑靼、胡人决战。
“深谋远虑。”游淼喃喃道。
赵超笑道:“你果然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