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烽淡淡道:“不了,冒失前来,已打扰了将军,我亲眼看着把这厮打一顿就行。”
两名兵士踢球一般,将李延打过来又打过去,李延初时尚且双手护着头躲避,及至被一棍打在头上,赫然眼冒金星,连哼也哼不出来了,死狗一般地摔在地上,兵士棍棒再下去,李延先是呕了一堆晚饭,又开始呕黄胆水。
游淼看得不忍,抬眼看李治烽时,却见花刺抱着一个女人出来,花刺松松搭着袍子,一身肌肉孔武纠结,袒着满是黑毛的胸膛,怀中搂着李延的妻子唐氏。
“且慢。”李治烽说。
李延浑身抽搐,在院中爬行。
唐氏眼中泪水盈盈,转过头不忍多看,花刺却拈着她的下巴,强行让她侧头,看李延挨打的模样。
李治烽沉吟片刻,说:“此人我想带走教训,免得污了将军院子。”
花刺唔了声,注意到唐氏的神情,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李治烽又想了许久,断断续续地说了一句鞑靼话,花刺会心一笑,不屑扬手,示意李治烽领去
就是。
李治烽一点头,便负手于背,出了将军府,游淼心头大石落地,忙半抱着李延,把他带了出去。
城外的小马厩前有两名鞑靼兵在看守马匹,军马都在大营中后方,不可能放在城边上,这里的马匹只供信报兵往来所设,俱是短途马。游淼在坡上等候,李延喘着气,头发上满是冰雪,哆嗦着抓住游淼的衣袖,嘴唇发抖。
“什么?”游淼道,“李延?李延!”
“救……你嫂子。”李延在游淼耳畔虚弱道,“别管我了,救她回去……”
“救不了。”游淼低声答道,“你也看到那情形了,救不了她。”
他依旧记得临别时唐氏悲伤的那一瞥。但李治烽再有办法,也救不出唐氏,能把李延要到手上,全因他妻子就在花刺手里。若贸贸然去讨要唐氏,极有可能触怒花刺,李治烽已经为他们做得够多了,不能让他有危险。
“救你嫂子,不能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李延说,“我的命没关系……”
“不行!”游淼咬牙道,“你知道把你弄出来费了李治烽多大的力气吗?现在稍不小心,就会连累他死在这里!”
正说话时,坡下李治烽一声唿哨,游淼顾不得与李延再说,拖着他滑了下去。李治烽已将那鞑子守卫解决了,尸体甚至没流血,软绵绵地趴在雪地上,想是被扭断了脖子。游淼过去快手快脚地脱下他的衣服,给李延换上,又逐一解开马匹的缰绳,将奄奄一息的李延扶到墙边,让他靠着一根木桩,毛帽压下来挡着双眼,两手抱在胸前,又朝他手里塞了把匕首。
“老天保佑我天启……”游淼颤声道,“李延,你自求多福罢,我去救人,待会儿就回来。”
李延靠在火堆旁,稍稍缓了些,眼里全是泪。
“你留着……你留着……”李延把匕首放回游淼手里,喃喃道,“见了你嫂子就想法把她救出来……”
游淼与李治烽离开,赶向关押其余人的地方。沉默的夜里,游淼忽然问道:“你跟我们一起走么?”
李治烽看了游淼一眼,说:“我送你们到蓝关。”
游淼默然点头,李治烽似乎还想再说句什么,游淼却问:“你以后去哪?回犬戎族的地盘去么
?”
“犬戎族没有地盘。”李治烽答道,“你又忘了。”
游淼想起来,这是李治烽不知道第几次提醒他了,犬戎是没有家的。但他难过得要命,只要想起来就像有人要硬生生地把他心里的一块撕走,只得不住没话找话来说。说得昏头昏脑,连他自己也想不清楚要说什么了。
囚牢所在的低谷处是个风口,一进去寒风就像刀削一般凛冽且令人难受,游淼抽出削铁如泥的匕首,囚室外却没有人看守,天实在太冷,鞑靼兵们都跑光了。留下一个光秃秃的囚室,外面上了把生锈的锁。
“子谦!”
游淼一靠近,铁窗处便有人惊呼,游淼忙示意不要说话,上前使力,李治烽过来以肩膀顶着,两人合力将锁撬开。囚室内叮当作响,一个……两个,少年们戴着手铐脚镣踉跄出来,过一个游淼算一个,一共十六个。
“马够吗?”平奚出来第一句问道。
钱徽问:“李延呢?他让咱们先跑,他怎么办?”
林洛阳道:“先想法子把手铐脚镣取了,否则动静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