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带着笑,缓缓摇头,眼中深意,一目了然。
游淼心中暗自叹气。
“那么。”太子说,“三弟留守京城统帅御林军,唐将军带领京畿部军新军北上,接手蓝鸿的北疆军残部,你的手中有十万人,务必将鞑靼驱逐出中原。”
唐晖躬身道:“末将领命。”
这一次,赵超没有再提出异议,殿上所有人都知道,游淼更是一清二楚——赵超还是输了,不是输给太子,而是输给了他自己。
“游子谦留下。”太子道,“余事明日早朝再议。”
众臣纷纷退去,太子示意游淼跟着自己,游淼便捧着那一叠没用上的册子,跟随太子出殿,穿过御花园,朝书房里去。
途径长乐宫时,宫内烟雾缭绕,隐有道家唱文之声。游淼略觉好奇,张望一眼,太子却轻轻摆了摆手指,游淼便蹙起眉头。
“本该到开春才给你们下委任。”太子进了侧殿内,洗过手,淡淡道,“但如今边疆战事吃紧,三鼎甲的文书先行一步,逾矩了。”
游淼知道这是要给自己派官当了,忙道:“谢殿下恩典。”
太子一笑,却不提游淼官职,只是问:“近来累狠了罢。我三弟从小就是这样,认准了一个理,总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游淼也不好说赵超什么,只得笑笑。
太子递过个小盒,又说:“这有你家贡的茶,泡点茶喝罢。”
游
淼欣然接过盒子,里面是隔年的碧雨青峰,太子又道:“江南六路现下封了,只好等来年,省着点喝。”
游淼嗯了声,和太子在一起与和赵超在一起不一样,他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朝中都支持太子了,确实还是有点本事的。太子这等人,虽说未必是真心的,但与他相处,不管心里如何作想,面上感觉都是如沐春风。
更不用提心吊胆地怕说错话,赵超的喜怒哀乐太盛,虽在其余臣子面前藏得还算好,但与游淼混在一处,他就像个长不大的小孩,更真,也更随性。
游淼取了个提顶琉璃壶,置了滚水琉璃壶便变了色。又过一会儿,待得透明的琉璃壶色泽淡了些许,才将碧雨青峰拢着一抹,纷纷撒进去。太子微有点诧异,说:“你还会这一手?”
游淼笑道:“碧雨青峰就是要这么泡才好喝。水热了不行,凉了不行,八分滚,茶味刚好。”
说着从琉璃壶中把茶倾注进杯中,太子喝了口,脸上现出微微的赞赏神色,笑容也变得明朗起来。
“方才殿上,不是不想让你说。”太子又道,“朝臣都在。”
游淼道:“臣知道。”
太子略一点头:“看你当时也明白了,以后记得就行,今天|朝上想说什么?现在说罢。”
游淼沉思片刻,注视太子,太子却不甚在意,吩咐道:“让你说,你说就是。”
“应该让三殿下带兵。”游淼如是说。
太子笑吟吟道:“怎么?”
游淼认真思考后道:“那天|朝臣们制定的作战计划,现在都已经不能用了,开始时李相提到速战速决,可目前已经入冬,聂将军无力在来年开春前解决战局。我们得做好打仗打到明年开春的准备。”
太子缓缓点头,游淼又说:“更何况,聂丹手里也没有足够的兵,既然局势改变,计划就要跟着变。”
“可是你不知道。”太子啜了口茶,慢条斯理说,“胡人们不会在塞内过冬,他们会在正式入冬前回塞外去的。”
“如果他们不回去呢?”游淼反问道,“正是因为大家都觉得五胡与鞑靼人会在抢够了以后回塞外去,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失去先手,陷于被动。”
太子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两人
都注视着琉璃壶里载浮载沉的茶叶,一时间都不说话,游淼知道太子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从最开始,朝廷就没有打算认真来打这场仗。当然游淼也明白一部分这样做的原因:朝廷没钱。连年亏空,又经高丽一战,今年南方的涝灾更是雪上加霜,现在天启朝已快发不出抚恤与军饷了。
纠集不起军队,就只能任人鱼肉。
要解决这一切,唯一的办法是主动出击。然而唐晖带兵是领命,他必须跟着朝廷的指挥走。只有让赵超出战,才能一次解决所有问题。但朝廷上下都不打算把兵交给他——原因无他,三年前高丽一战,赵超损兵折将,正是吃了新兵的亏,谁也说不准他不会重蹈覆辙。就连赵超自己都没有勇气接下这个重任。
“你觉得我三弟那人怎么样?”太子绕有趣味问道。
游淼:“……”
太子问这话游淼自然心里是明白的,这么问确实将他当成自己人了。但游淼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觉无论说什么都不对。
“三殿下……”游淼考虑良久,说,“有大将之风。”
太子没有表现出赞同,也没有表现出反对,只是眉毛动了动,看着游淼。紧接着游淼恰到好处地补上了一句,说:“为将者贵有自知之明,知道什么仗自己能打,什么人自己打不过,不逞狠斗勇,就是将风。不过三殿下的将才……呃,还是略有不足,可能假以时日,会有所……有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