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啦。”时樾夸张地说,“我觉得我失去好多。”
“你想看?”南乔皱着眉问。她知道对于军人出身的人来说,“信”,确实带有非同寻常的意义。他们不像普通人,能够通过手机和网络随心所欲地与所爱的人沟通。那一纸纸的信笺,便是他们传达和接收感情的最好桥梁。尤其是那个年代的军人,大多都有信件情结。
时樾笑道:“你给我说说情话,或者,念念别人的情诗也行啊。”
南乔认真想了想,说,“那三年的禁闭期里头,我确实看过一本诗集。后来就再也没有看过文学方面的书。”
“念念。”时樾笑着说,他就喜欢看南乔这种认真的
样子。
就算是他开玩笑,南乔也会当真。如果他说想要她给她摘月亮,她一定会计算一下去月球的成本和可能性,然后告诉他什么时候能够实现登上月球。
他最开始觉得这女人这样真蠢,可现在,他觉得她蠢得可爱,蠢到他心心念念,蠢到让他心疼。
南乔注目着他的眼睛,念道:
“我记得你去年秋日的样子。
“你是灰色的贝雷帽、一颗静止的心。
“在你的眼中,曙光的火焰嗔斗。
“树叶纷纷堕入你灵魂的池中。”
她一字一字,认认真真地念着,每一个字都咬得很准。
时樾后来的生命之中,再也不曾忘记过这个时刻。
他钟爱一生的女人微乱着乌黑的长发,和他一起裹着毯子,在雪峰云海上初升的日光里,严肃着一张素净的脸,给他认认真真地念这样一首西方的诗歌。
他受过的教育很普通,九年义务教育,然后进入北方航空军事学院,比起文字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更享受枪支冰凉而坚硬的手感、拳拳入肉的痛快。
他甚至不知道“火焰瞋斗”是什么意思,不知道这整段诗歌的逻辑是什么。
可他听懂了。
这也许正是文字和诗歌的魔力,若不然,那在没有文字、人皆愚昧的时期,《荷马史诗》和《摩诃婆罗多》,为什么会口口相传、生生不息?
南乔诵念诗歌的表情依然严肃,音调平直无华。然而他知道她的每一句都是为他而念,他体会得到那平淡表象之下的炽烈情感。
他的眼中,有曙光的火焰瞋斗。
她念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堕入他灵魂的池中,在他的呼吸中交错。
“让我的双臂如攀爬的植物般紧握,
“树叶收敛你的声音,缓慢而平静。
“敬畏的篝火中我的渴求燃烧。
“甜美的蓝色风信子缠绕我的灵魂。”
“我感觉你的双眼游移,秋日已经远去;
“灰色的贝雷帽,鸟的声音,像一座屋子的心,
“我深切的渴望朝彼处迁移,
“我的千吻坠落,如琥珀般快乐。”
“孤帆的天空,山丘的阡陌:
“你的记忆以光制成,以烟,以沉静的水的池塘!
“越过你的双眼再过去,夜正发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