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听风看着笔尖在纸张上划出偏离的曲线,心里突然特不是滋味儿。
有愤怒,但更多的还是心疼。
父亲明显比以前老了,鬓角已经有白发,背脊也没有以前笔直了。
陆听风记得去年出事之前,老陆还不是这样的。那时候陆腾云还在酒店工作,每天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经是个挺讲究的帅大叔。
如果一个人在很短暂的时间里突然变得沧桑,他的心里一定很不好过。
陆听风缄默良久,看着老陆把所有快递单都抄完,才低声开口。
“爸,聊聊吧。”
“聊什么?”
“只要能把以前的事儿说开,聊什么都行。”陆听风转头看向陆腾云,目光沉静却也郑重,“生活再操蛋也得继续往前走,这是你教给我的。”
陆腾云也看向他,眼眶发红,声音也颤抖:“爸没脸面对你,也没奢望你原谅。爸就是觉得……挺对不住你。”
当初签卖身契帮他还钱时陆听风都没觉着难受,这会儿却被他这么一句话,勾出了满心的委屈。
陆听风闭了闭眼,鼻尖一阵酸楚,语气却故作轻快:“实话说吧,从你主动回家认错,把自己锁在暖气片上三天,发誓再也不赌了开始,我就已经原谅你了。也就你自己,到现在还在跟自己较劲。”
陆腾云眼中有太多情绪,嘴唇动了动,想说点儿什么,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陆听风不习惯煽情的场面,赶紧话锋一转,说:“行了,你也别太感动,我原谅你也是有条件的。”
老陆这才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追问:“什么条件?”
陆听风直视父亲的眼睛,用从未有过的严肃口吻,对他说道:
“赌博这事儿,没下次了。
“你要是再敢欠高利贷,你儿子一分钱也不会替你还,而且还会求债主把你腿打断。
“不是威胁你,爸,我说真的。”
陆听风不是个心狠的人。
可有些事情,只有狠下心来,才是对大家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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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蓝远离开后,陆听风情绪还是不高。
他在电话里跟王萍大概说了一下老陆这边的情况,然后就直接打车回了自
己家。
所谓“自己家”,其实是他和严索同住的公寓。
陆听风也是下了出租车才意识到的——原来当他感觉疲惫时,最能让他放松的港湾,已经不再是父母身边,而是……与严索有关的地方。
一个人的晚饭,随便煮碗挂面就凑合着吃完。
陆听风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第一件事就是看时间。
九点十分。
严索应该落地了吧?
手机在卧室充电,陆听风心里装着事儿,头发都没擦,滴着水就往卧室走去。
点开微信聊天框,陆听风看着屏幕上“严索”两个字,感觉有很多话想跟他说,却又担心打扰,不敢轻易开口。
也就是这时,他看到严索的名字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不知触到了哪根神经,陆听风忽然就觉得心口很烫。
像是冰天雪地里一扇温暖的门,在天时地利的一刻,向他敞开。
他忍不住拨了视频过去,接通后,在严索微怔的视线里,冲动开口:“看到你正在输入,就想让你看着我的眼睛,亲口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