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已近三年未回榴城,十月,有些许凉意。
下车时,脖子不自觉往衣领里缩了缩,秋天的风从她耳际掠过,带起樟树的枝桠簌簌响动。
她抬头望天,陡然暗了一大片,要下大雨了,冬青将手揣进大衣的口袋里,埋头匆匆走出车站。
傍晚时分,天气说不上太好,大抵已下过场大雨,路边的落叶湿漉漉地贴在地面,泥土的芳腥萦绕鼻尖。
公交车在城里绕过几圈,到家已是半个小时后,冬青盯着门口倒贴着的“福”字出神。
门上那把锁,不知不觉中,换了新的。
楼道传来脚步声,是楼上的阿婆,看到冬青,步子顿了会,似是在回忆,紧接着拍了拍额头:“阿青回来了?”
语气是欣喜的。
冬青双手从兜里抽出,服贴地放在两侧,侧身给阿婆让道,开口唤人:“阿婆。”
阿婆拎着购物袋,往上走了半步,冬青弯腰向前,接过阿婆的手上的重量,说:“我送您吧。”
阿婆扶着腰,走上了台阶,喘了口大气,笑着回复:“那麻烦你了。”
门里的人大抵是听到了动静,铁门“咿呀”打开,探出女人的头,谨慎地望了眼门口,待到看清门口的人后,脸上的表情明显变得喜悦,大力将门扯开:“阿青回来啦,我就说像你的声音呢!”
屋里暖气扑出来,冬青身子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发出细微的响声,她笑着开口:“清姨,我先送阿婆上楼,等会就下来。”
“去吧,回来也不说,都没买什么菜。”
冬青将手上的重量换到右手,说:“我吃什么都行。”
林清视线向下,见到她的动作,忙道:“先送阿婆上去吧,我去看看冰箱还有什么菜。”
冬青腾出来的右手扶住阿婆的胳膊,往上走,嘴里说着:“阿婆,外面下雨呢,这么急着去买菜吗?”
阿婆拍拍冬青的手背:“这个点的菜便宜,打折。”
阿婆是节省惯了的人,冬青小时候却没少吃她的糖,她没忍住,还是叮嘱了句:“下雨,地滑呢。”
“没事,我身子骨好着呢,”阿婆顿了会,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带
着满足感,说,“即白也叫我别下雨天出去,你们倒是想到一块去了。”
冬青步子慢下半拍,手里的塑料袋摩擦的响声在楼道间,刺得她耳膜生疼,她没接话,楼上楼下的距离并不长,很快就到阿婆家门口。
等到阿婆打开门,她把购物袋放在玄关,说:“我就不进去了,清姨还在家里等着我。”
阿婆换好鞋,应了声:“唉,好,回去吧,”然后又拽住冬青的胳膊,“等会,你等等我。”
冬青听话地站在门口,阿婆迈着小脚进了房间,她站在玄关,扫了一圈里面的陈列,屋里没开灯,暗沉的光线带着恻隐之心,从屋外透了进来,她借着幽暗的光,看清摆在电视柜上的全家福。
阿婆坐在最中间,笑得很幸福,她的视线挪到阿婆斜后方的男人身上,被刻意压制的心情,突然变得紊乱。
那人好像丁点没变,还是那副惹人注目的样子,而她也一如既往,总是在属于他的领地,第一时间寻找他的身影。
房间的灯被打开,白光晃过她的眼,她的视线慌张一跳,看向从房间出来的阿婆,掌心却传来阵阵痛意,她松开蜷住的拳头,整个人缓过神,胸口却好像被堵着,喘不上气。
阿婆走到了她面前,“这孩子,怎么不开灯,”阿婆抬起她刚刚松开的右手,在她掌心放了把糖:“给你,拿回去吃。”
冬青低眸,手心里五颜六色的糖果折射电灯的光芒,透过那些糖纸,她好像看到了掌心的掐痕,如火灼烧般,发烫。
“你小时候喜欢吃这个,”她抬头看着冬青的脸,感叹道,“大了,是个大姑娘了,以前那么皮实的姑娘,也长大了。”
冬青莞尔一笑,却感觉自己笑得很刻意,她想说:我早就不是跟在你身后要糖吃的小女孩了,却又觉得拂阿婆的好意并不是件多好的事情。
“谢谢阿婆。”她选择了接受老人的这番心意。
“不再坐坐吗?即白晚些会来。”提起那人,阿婆语气里满是爱意。
冬青征住,有多久没有听到他的名字了?
三年,四年,还是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