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么了?”男人眼中的戾气转瞬即逝,阮软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本能地紧张起来。
放下手中的筷子,长卷的睫毛遮挡了眸中的冰冷。沈殷手指微颤,下一秒抬起头神色已然柔和,透着隐隐的委屈:“是我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突然要走?”
“不是,你很好。”阮软抠了抠自己的手,觉得男人的反应有点奇怪:“只是我要去找自己的家人。”
她原是为沈殷而来,想要帮他的。不过剧情似乎发生了偏转,那对拿他当小白鼠的科学家夫妇早早地没了踪影,他现在是自由的。而且末世降临,这里有充足的食物,与外面的混乱相比就是个避风港。
沈殷生活得很好,她那点微薄之力帮不上忙,反而跟着蹭吃蹭喝了一段时间。
这样安逸的日子她当然想一直过下去,可是为人子女,总不能光顾着自己逍遥。通讯信号断了,她联系不上父母,想必他们很担心自己的安危。
“一定要走吗?”男人脸上柔和的神色淡了些,紧紧盯着阮软的双眼,粉色的薄唇一张一合。
“对。”到底相处了一段时间,阮软觉得沈殷或许对离别有那么一点伤怀,想婉言劝几句。
正张了张嘴,脑子里忽然空了一瞬,她茫然地眨眼:“刚才我是不是说了什么,怎么记不起来了?”
“你说想喝红枣银耳汤,还想吃烙饼。”沈殷摩挲着桌沿,浅笑着回道。
“是吗?”阮软歉意地挠了挠头,略微苦了脸:“我没印象了。”
这只是没印象的开始。后面的大半个月她发现自己记忆力不大好,时不时就会忘记事情。明明想好了要离开的,话到嘴边又忘了说出口,导致事情一再往后拖延。
为了避免忘记,她把要走这件事写在了便签上,随身携带着提醒自己。又一次坐在餐桌边,她终于把这话说了出来:“我要走了。”
对面坐着的沈殷缓慢地抬了头,神色些许复杂,良久抿着唇说了个“好”。
被抹了记忆好几次,少女还是心心念念着想离开,隔个三四天总要跟他告别一次。这是第五次,沈殷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彻底抹去她的记忆的。关于她的家庭、父母,成长轨迹。
可是那样做了,少女就是全新的一张白纸,关于他们俩之间的相识、相处也不会记得。往日的经历造就现在的性情,若是前尘尽数忘却,少女也不是他熟悉的那个人了。
几经纠结,沈殷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觉得女孩儿现在就很好,没必要有所改变。要是能够不一直念着想走的话,那就再好不过。
仿佛听见了男人轻轻的叹息声,阮软有点伤感:“那个,等我联系上了父母,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那可以带我一起走么?”沈殷笑了笑,透过玻璃窗望着外边的景致,神情添了几丝向往:“从来没有踏出过这个房子,我也想去看看外面广阔的天地。”
“现在外面很乱的,没有待在这里安全。”被困在一个地方久了,阮软能理解他想出去走一趟的心情。
可现在的情势严峻,这着实不是一个明智之举。尤其她一个女孩子,保护自己都成问题,哪里有能力护着沈殷呢?
阮软面露难色,落到沈殷的眼里就变了味。他觉得少女嫌弃自己是个残疾,不乐意带着他这个拖后腿的。心里冷了一片,脸上登时染了几分落寞。
“你若不想待在这里了,我是可以带你一起离开。”终究有些心软,阮软看着这个只比她大三四岁的男人,眸色认真:“不过前路危险,你得做好随时逃亡的心理准备。饥一顿饱一顿是常态,要是撞见丧尸,指不定会丧命的。”
“为什么要饥一顿饱一顿?”男人自动忽略了后面那句话,揪着前边这句问得疑惑。他向少女招了招手,示意她凑过来一点,给她展示了自己的空间储备:“有很多吃的,为何挨饿?”
“……”阮软呼吸一窒,面上的表情龟裂过后显得有些呆滞,一下扑到男人的跟前抱着他的大腿,抖着声线热泪盈眶:“爸爸!我叫你一声爸爸,你敢答应吗?”
好家伙,这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除了后院的菜地与装了几个冰柜的冻肉,随身空间里堆放的食物更多。方便面、饼干、薯片、牛肉干、泡椒风爪、面包、挂面……她怀疑这男人将一个超市的存货都装在里面了。
原以为大家都是菜鸡,没想到沈殷竟然有空间,还偷偷存了这么多吃的。就这一点,多的是人愿意捧着他。别说只是腿脚不便了,就算全身动不了,也是异能小队争抢的对象。
这世道食物太珍贵了,好多人能够为了一个面包大打出手。沈殷这么丰厚的家底,若是随意暴露在人前,随之而来的风险也挺大。不过这并不妨碍阮软心里酸溜溜的,羡慕得眼泪从嘴角流出来。
蓦地被抱住了腿,沈殷云淡风轻的脸上有了丝裂痕。放在轮椅上的手紧了紧,静默半晌道:“不敢应。我还年轻,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女儿。”
“这不是重点。”阮软摆了摆手,眼泪汪汪的:“沈哥哥,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哥哥了。你且在这里不要动,我去帮你剥个橘子。”
这样粗壮的金大腿,抱着可太让人安心了。阮软哧溜一下从地上爬起来,欢天喜地从茶几的果盘上拿了一个青色的橘子在手里,三两下剥了外皮递到男人的跟前,殷切道:“哥哥,你快吃吧。”
青色的外皮里包裹着的果瓣是白的,透了一点点的橙色。沈殷迟疑片刻,接过一小瓣橘子放到嘴里。牙一咬,堪比柠檬的酸味弥漫在口腔。他的脸色有了细微的变化,眼眶盈了水波。
面对少女将橘子瓣喂到他嘴边的热切举动,沈殷偏过头拒绝,弯了唇把东西推了回去,笑得纯良:“我不爱吃橘子,你吃吧。”
后院的菜园子里有棵橘子树,小小的一丛,枝丫上结了几个果子。沈殷没去管它,还是阮软无意中发现的,惊喜地将橘子摘了回来。放在果盘里没动,不成想如此酸涩。
“我挺喜欢吃橘子的。”见眸光盈盈的男人不吃,阮软没勉强,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几瓣橘子一块儿塞到了嘴里。
吧唧一下,少女的杏眼瞪得溜圆,白皙的小脸顿时皱成了一团。对着垃圾桶呸呸两下,去厨房掬水漱了口,那股沁人心脾的酸气还残留在舌尖。
“你故意的?”阮软气鼓鼓地瞪着气定神闲的男人,腮帮子像充了气般鼓起来。
“怎么会?”被无声谴责的沈殷毫无心理障碍地灿然一笑,食指戳了戳少女的腮帮子,话里柔情蜜意:“哥哥怎么舍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