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珠垂下手臂,一步消失在原地。剑光术法,如梦幻泡影,不沾她身,符珠放出神识,覆盖方圆千里、万里,寻找那抹剑气。云檀眨了眨眼,手上捏着一把团扇,在符珠眼前晃了晃,问道:“你在找什么?”她眼里闪烁着单纯的光:“是什么宝物吗?”符珠没空搭理这水妖,闭目静神,开始第二轮搜索。血海翻涌的声音、凶兽喘息的呼吸声、和一些生命迹象,都落入她神识铺开的网中。但没有宫少卿的下落。靠剑气寻人,若是在平日,还算好用,只是……符珠睁开眼睛,看了看四面刀光剑影,各种复杂气息,交织搅在一起,太过混乱,掩盖了那缕剑气。也或许还有南海太深的缘故。见符珠不理自己,云檀伸手去拽她的手臂,不依不挠地追问:“你到底在找什么宝物?”符珠终于分给她一分视线,语气冷淡:“不是宝物。”云檀好奇地问:“那是什么?”她轻声答:“将死之人。”听到这个答案,云檀秀眉轻轻一蹙,不解地问道:“既然是将死之人,为何要找他?”她看着符珠,语气猜测:“难道你想救他?”按照云檀的认知,想救的人,才需要找回来。不想救的人,管他死在哪里呢?符珠摇头:“不是救,是杀。”云檀觉得新奇,她语气轻快:“那我替你找他。”说着,她补充了一句:“不过,你得将独鹿仙赠我,以报我的恩情。”“你们人族讲究,滴水之恩,仙剑相报的道理,你要记着。”符珠嘴角微扯,从未听过这个道理。这水妖,自己瞎编的吧。“你这是什么眼神?”云檀不悦,“我说的都是实话。”她抬手起阵,海水倒悬,凝聚出一株树的形状,然后这株参天巨树,根系迅速扩展开,向下扎去,从海底捞出一个又一个的修士。“有你要找的人吗?”云檀偏着脑袋问道。符珠眼眸半眯,看向海水巨树远端,一个浑身湿漉漉,衣衫染血,模样狼狈的修士,举剑斩断树根,疾飞而去。符珠递出一剑,剑光如月芒,倾泻照下,海水“哗啦”巨响,从中间撕开一条裂缝。一剑断南海。云檀微微愣住,眼角余光中,白衣一旋,消失在跟前。万丈南海被剑气气墙阻断,天上海底,皆不可逾越。宫少卿疾飞的动作止住,他回头看了眼茫茫南海,眼眸中映出一抹白衣,少女手一抬,一截明黄绳索晃来。这时,海水中刺出一点寒芒,宫霍飞身而出,仗剑杀来!符珠不躲不闪,手中宝剑轻轻颤动,一化为多,念道:“和舒澹泞,如梦令召,剑若铅华,斩!”铅华剑光,从宫霍身上三百多座气府爆射而出,形神俱灭。宫少卿眼中血丝遍布,而握剑的手,一直在抖,剑心早就破败不堪。符珠以蛟龙筋捆了宫少卿回去见约素。少女轻咳出血,渚微温柔地替她拭去,约素握着宝剑,居高临下看着他,缓缓而笑:“柳云琳已经去了,你既然要和她办结侣大典,就去陪她吧。”约素声音极轻,消散在风中。宫少卿伸手捏住剑尖,他仰着头,看病气绵绵的清瘦少女,眼中堆满了后悔。“约素,我后悔了。”他眼泪涕流,声音苦涩:“你知道吗,南海剑道中,宫家剑术排不上名的,父亲、祖父,并非纯粹剑修,人们提起宫家,只记得百年剑仙的宫茗心!”“可宫茗心不是我们宫家的人,她越声名远扬,宫家人心里的刺就扎得越深,融入血肉里,时不时发作,很疼很疼……”约素冷眼看着宫少卿忏悔的模样。他絮絮说道:“我与柳云琳邀你来南海,本是真心的,约素,游历时的情分,并非作假……”但后来怎么就变了呢?明明他们那时候,手中三尺青锋剑,只……为天且示不平人的。宫少卿松开剑尖,记忆重现眼前。曾祖父、祖父、父亲三代人的声音,响在他耳边,说,只要得了剑骨,他的剑道会走得更远,他会是南海剑道,最耀眼的剑仙。宫茗心已经是过去,唯有宫少卿这个名字,会名扬四海。他迟疑、动摇、愧疚、最后心安理得。宫家子弟,在剑道上的天赋,比下有余,但和最高的几座峰相比,实在是太不足了。剑道留名的天才太多太多,唯独少了宫家的姓名。他是宫家最有希望的人,怎么能让大家失望呢?宫少卿这样劝慰自己,掩盖内心深处的卑劣。但——在约素来南海之前,他真的不知道,她天生剑骨,必能百年剑仙。宫少卿知道,他开始变得嫉妒约素。一步错,步步错。宫家将会毁在当初的一念上。他微微转动脖子,看向自己的曾祖宫擎昌,已然落于下风。约素喘了两口气,左手搭在握剑的手腕上,往前一刺,鲜血从宫少卿心口蔓延开。她说过,会手刃了柳云琳和宫少卿,如今做到了。宫茗心冷淡的看着,面上没有丝毫情绪。千年了,宫家终于自取灭亡。渚微扶着约素,眉宇间的忧愁越来越浓,她不断为约素送入灵力,也只是徒劳。忽然,头顶传来一道轻飘飘,欠揍的声音:“她要死了啊。”渚微猛地抬头,防备地盯着云檀,云檀好似没看见一般,身子半倾,凑近打量约素,得出结论:“她真的快……”“死”字还没出口,云檀就被符珠捂了嘴,拉到一边去。她一双眼睛微微圆睁,不可置信地看着符珠,不敢相信她这样粗鲁的对待自己。云檀指了指自己:“我可是救了你两次性命的!”“两次?”符珠一愣,脑海中的画面,定格在一抹清冷的月光上,她脱口而出:“万相镜那次也是你?”她眼睛一眯,审视地看着云檀:“你从那么早就跟着我了?”云檀嫣然笑笑,嘴唇轻启,无声吐露几个字:长生结阵,步微月。:()小师妹她修长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