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谢琅问。
其他事也就罢了,在读书做文章一事上,他不信还有人能比得过卫瑾瑜。
卫瑾瑜默了默,道:“我猜测,很有可能是苏文卿。”
谢琅脚步倏一顿。
“怎么会是他?”
卫瑾瑜道:“我也是最近才确定这件事。上一世,我是受了韩莳芳吩咐,去昭狱救你,这件事除了韩莳芳,没有句。世家大族重传承,那本文集,是韩莳芳亲自修订,里面收录着许多韩氏大儒的文章,只有韩府藏书阁有,除了本族弟子,外人根本不可能接触到。我也是偶然间在韩府书房看到过那本文集,才有此推断。”
谢琅心一沉。
“这么说,韩莳芳举荐苏文卿做兵部尚书,并非因为谢氏缘故,而是因为苏文卿是他暗中收的弟子。而苏文卿之前受卫悯招揽,多半也是得了韩莳芳授意。”
“没错,苏文卿虽在寒门学子中颇有声望,但甫入上京,就能得到卫悯赏识,我猜测,多半也是韩莳芳在背后出谋划策。会试之后,苏文卿接受卫悯招揽,入户部就职,以他的本事,加上上一世的记忆,不可能察觉不到户部粮仓的问题,但他并未告知卫悯,之后延庆府赈灾,卫嵩和虞庆才会被我们联手打了个措手不及,卫氏只能弃车保帅,让虞庆一人担了所有罪责,而韩莳芳则坐收渔利,将户部收入囊中。他们师徒二人,方真正开始联手。”
“随后苏文卿入兵部,任兵部尚书,表面上是皇帝看在谢氏面上,抬举谢氏,实则是韩莳芳用自己的心腹,将兵部也纳入了麾下。如此,他这位次辅,既掌握了朝廷粮草命脉,又能借兵部遥控前线军事,还能顺便让谢氏承他的情,可谓一举三得。而皇帝也终于能借大朝会机会将卫氏一军,在朝事上拿回主动权。”
谢琅冷笑。
“真是好精妙的算计。只是苏文卿自幼由二叔抚养长大,除了到谢府向大哥请教学问,便是在府中苦读,鲜少出远门,他是如何受到韩莳芳赏识的。而且,拜韩莳芳为师,也并非不可告人之事,他为何会瞒着二叔。”
卫瑾瑜道:“自然是有好处的。”
“苏文卿之所以在寒门学子中一呼百应,声望甚高,便是因为他出身宁州苦寒之地,靠着真才实学走到上京,摘得状元,寒门学子视之为榜样,如果他早早就承认自己是韩莳芳弟子,那些寒门学子,未必会如现在一般追随他仰慕他。再者,若他们的师生关系早早曝光,韩莳芳如何借自己这位弟子给你们谢氏送恩情。当然,这也是一种保护的方式,朝中明争暗斗何等激烈,诸世家为抢夺人才用尽各种手段,赵王雍王也参与其中,苏文卿才学出众,若被卫氏或其他大族知道他是韩莳芳的弟子,不能为我所用,说不准要除之而后快。韩莳芳
如何会忍心将自己心爱的弟子置入如此险境。”
说这些话时(),卫瑾瑜语气很平淡。
谢琅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因他想起了在卫瑾瑜身上看到过的鞭伤。
同样是亲手教导的学生?(),区别对待如此,他不信,卫瑾瑜心里会丝毫不介意。
卫瑾瑜仿佛看穿了他心思,不甚在意道:“好用和赏识是两回事,世家大族,对于收徒都有严格标准。我毕竟是卫氏人,又背负那样的身世,注定不可能专心做学问。而且,我们太了解对方,我又替他在暗处做过不少事,我们之间,永远不可能成为纯粹的师生关系。再说,如今我已经有了自己的恩师,不必再攀附其他人。”
“我知道。”
谢琅压下万般心绪,道:“我只是觉得,你以前过一定很辛苦。”
“而且,苏文卿与韩莳芳,只怕比你我知道的还要危险。”
卫瑾瑜露出感兴趣的表情:“为何如此说?”
谢琅道:“这段时间,我翻来覆去想上一世的事,总觉得,谢氏被诬谋逆,恐怕不止卫氏作恶这么简单。当时北境战事正紧,卫氏就算再痛恨谢氏,以卫悯的城府与手段,也不至于那么快要将谢氏赶尽杀绝。”
卫瑾瑜便问:“你怀疑什么?”
谢琅摇头:“还不好说,不过,我敢确定,此事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上一世,我恨卫氏入骨,可卫氏,也许并不一定是真正的幕后主使。还有,我怀疑,韩莳芳与皇帝也未必真的是一条心,他兴许有更大的野心,否则,上一世怎会辛苦设了那么一场局,让苏文卿冒充你,获取我的信任,辅佐我成就大业,而任由皇帝葬身火海。上一世我登基后,废凤阁,封苏文卿为相,独揽朝政,苏文卿隔三差五便要去西郊别庄里小住,起初我以为他是为顾凌洲守墓,如今看来,那庄子里,兴许住着的另有其人。只是,苏文卿自幼在二叔身边长大,还曾在大哥身边受教,爹与大哥,待他都很不同。若他真参与谋害谢氏,我实在想不出他的动机和理由。”
卫瑾瑜轻声开口:“那就不要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