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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淮祀很想把自己的舅兄捶成捶子肉,腌入味,蒸透熟,沥干汤汁,搁老木桩上,用木捶一捶一捶再一捶,捶成肉丝干儿。
傻不傻?书院那闹事,由着他们闹去,青丘生坐镇,兼有俞子离殿后,天大的事都能消于无声之中。找他去干什么?好不容易开年后没甚烦忧事,他正想预备一条船和卫繁去游山玩水呢,借口都想好了:暗访民情。
卫放这傻不愣登的跑来要他去书院理事。
卫放也是理直气壮:“妹夫当初说好,要我将好友诓骗来,如今他们受了委屈,我要和他们站一边,为他们找回阵势,不能撒手不管。”
“贫不欺富,你还怕他们受委屈?”楼淮祀一百个不信。这些纨绔子来栖州时,一个一个的,爪牙都带了一堆,真个打起来,能吃什么亏?
卫放情义放中间,大义凛然:“那我也得为他们摇旗呐喊,纵是狐朋狗友,也要一道吃酒作乐,我不与他们一道,以后哪有脸面一块戏耍。”卫放哼叽几声,“你不去,我让我妹妹不理你。”
楼淮祀抖着腿,摊着手:“哼,你看妹妹理不理我?”
卫放气得跳脚,他这妹夫厚颜无耻,当下不管不顾扯了楼淮祀就走。
楼淮祀无奈,自己的舅兄,嘴上占占便宜也就算了,面子和里子还要替卫放给糊上,只不大甘心:“有我师叔祖呢。”
“师叔祖他老人家一把年纪,胡子都花白了,哪里能劝架。”卫放道。
“那也还有我师叔。”
卫放这回子很是尊师重道,恨恨道:“你只管劳累我老师,我老师天仙化人,为了你都晒成黑泥鳅了,你也忍心。不许将我老师当老黄牛使唤。”
楼淮祀只觉自己其冤无比,他几时支使俞子离了?还不是俞子离自己劲儿劲儿地要和梅萼清一起去刨泥,这怎得赖到了他的身上。
卫放自忖开了窍,倒着眼,道:“哼,院长说了,我老师和梅县令费死劲造了田,泰半功劳还要算你头上。你万事不管,就分了一半的好处呢。”
楼淮祀也怒了:“我怎万事不管?云水寨的贼脏去了哪去?”
卫放道:“左右你也没证据,许是那些贼人沉水底去了。”
“舅兄,你好好说,你是不是手心向往,只管偏着师叔和师叔祖,我才是你亲戚,妹夫,嫡嫡亲的。”
卫放咧嘴笑:“妹夫,卫兄,老师是我先生,跟我爹差不多,你再是妹夫亲戚,也抵不过我半个爹。”
楼淮祀拿卫放这个浑人没法子,一到书院门口,他便嗅到前方似有敌情,大有不妙之感,当下扭身要走。卫放死活不放,双手合拢,往地上一坐,死死抱着楼淮祀的腿,道:“妹夫忍心,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踏个屁?真踏了,他卫妹妹真要翻脸成仇人了。
俞子离跟未卜先知一般,早早打发了仆役侯在门口,笑嘻嘻道:“小人拜见知州,我家先生与院长恭候多时。”
楼淮祀气得直翻白眼,揪着卫放道:“舅兄,他们定要算计于我。”
卫放端得天真烂漫:“一个是你师叔祖,一个是你师叔,都是自己人,算计了就算计了,一家人不怕算计。”
青丘生和俞子离看到楼淮祀,双双露出狐狸似得笑。
卫繁却是大急,频频给楼淮祀使眼色,示意他快点遁逃。
卫放看妹妹半撩着面纱,水杏眼挤成了桃干,诧异:“妹妹,要是沙子迷了眼?叫丫头吹吹。”
卫繁气得朝兄长一呶嘴。
俞子离笑道:“阿祀过来坐,正有几桩官司要你明辨是非。”
两边仆役十分有眼色地搬来椅子,放在正当中,还贴心地放上一个软垫:“楼知州请就座。”
俞子离又笑:“再给知州看盏茶,事不少,免得知州口渴。”
卫繁唉了一声,她楼哥哥好生可怜。
这破官司有什么好理的?柳三郎和杨家妾那点子口角,说开便能了。柳三也不曾生得学身铁骨,众目睽睽之下,又有些自惭自己跟一个女子互相对骂,实是有失体面,何况这个女子还是老师的妾室,当下赔了礼致了歉,豪气地送上一斛珠子做赔礼,还道:“不管是穿了插戴,还是碾了细粉敷脸,都可使得。”
杨家妾自思得了公道,杨妻又一再要她息事宁人,当下纤腰一摆,福一礼:“也是奴无礼了。”
楼淮祀忙道:“行了,这官司就算了了,大家散了吧,念书的念书,做棺材的做棺材……”
俞子离道:“还有一桩官司呢。”
“什么官司?”
“这书院辟的蹴场偏了些,一个不慎,球过院墙飞入人家,万一砸了人,要生事端。”俞子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