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虽是老木新做,可这刻痕却是新的,还得拿砂石打磨打磨,依理入土后藏个一年半载的最佳,怕是知州等不得。以小人的意思,不如蚀些坟土,装上一缸,将小棺椁搁里头,连缸带土放船上。船将靠岸,再拿出用手细细盘磨,非是此道中人,应看不出此间的门道。”
楼淮祀听后招呼小厮叫差役去刨一缸坟土来,这事有些不地道,还晦气,因此楼淮祀特地拿出几锭银锭出来,愿者前往。
听令而来的差役全是一帮杀才,哪里会忌讳这些个,别说刨点坟土,尸身都敢拉出来扬灰,为了这趟肥差,差点没打起来。
贾先生蔫儿坏,看得直乐呵,他就喜欢这些胆大敢欺鬼神。
楼淮祀用手戳戳白衣如雪的谢罪:“阿罪,老贾的几板斧子,你学全了没有?”
谢罪虽还远不如常人,却比在京中时好多了,偶尔也会应应人,他不喜欢有人拿指戳他,瞄了楼淮祀的手指好几眼,瞄得楼淮祀收了回去,方点了一下头。
楼淮祀吃惊:“真个有学啊?”他还以为谢罪这小子沉溺武学之中,成天不是打着伞就是扎马步。
贾先生老眼里的笑意都快满溢出来:“真个会,阿罪聪敏无双。”
“不错不错。”楼淮祀笑摸谢罪狗头,“多多练功,多多造假,以后承老贾和始一的两家衣钵。”
谢罪也不知听懂了没有,又点了一下头。
贾先生不顾自己搅臭水搅得臭烘烘的手,摸了摸谢罪,道:“说起来,小人应承谢夫人,是为还情,如今细究,还是小人占了便宜。”
“放屁,你遇着我才是占便宜。”楼淮祀不要脸道。
贾先生哈哈大笑:“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小人与阿罪都是三生有幸,才识得知州啊。”
都是贼兮兮的小老头,老贾比之老梅真是强出一百座山去。楼淮祀在心里嘀咕,他在肚里把梅萼清一顿寒碜,隔天一大早,差役就来禀报梅萼清求见。
楼淮祀牙都快疼了,扶着额头直唉哟。
卫繁帮他揉着额头:“楼哥哥不喜李姐夫?”
楼淮祀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这李姐夫看你家夫君就跟看肥肉似得,只差没淌下几口口水。”
卫繁噗得笑出声来:“哪有人把自己比作鸡啊肉的。”
楼淮祀跟着笑,和卫繁腻歪了一阵,这才犹犹豫豫地跑去见客。梅萼清坐在正堂那吃茶,穿得跟田间老农没甚不同,短褐草鞋,裤腿那甩着泥点,背上还背着一顶尖顶的草帽,那张本就皱巴巴的脸,又黑了几分。
“梅兄,可用过早膳了没?”楼淮祀本来看到梅萼清一肚子牢骚,看他劳苦的模样又消下去了火。他自己干不来与民同苦同乐的事,对于肯干的人,还是大为钦佩。
“不曾。”梅萼清活跟打秋风似得。“老朽特地摸着黑来找知州,就为了蹭顿早膳,上次在府上吃得薄皮肉虾包子,着实美味,知州让夫人多蒸几个来。”
“去去去。”楼淮祀嫌弃,“你黑走了云水寨这么多钱,还好意思跟我叫穷?”
梅萼清道:“明人不说暗话,知州哪里不知老朽的底细。”
楼淮祀哼了一声:“你有役夫要养,我还有栖州兵要养呢。”
梅萼清笑道:“这怎可比?栖州兵有上拨的军饷,役夫那知州可不曾拨了粮草下来。”
“依律,服苦役的自备干粮衣裳,哪如你这般,还得养着他们??”楼淮祀老调重弹。
“莫可奈何之事。”梅萼清道,“要他们自备干粮,他们或重沦为寇,或抢了平民百姓的口中粮,计较来去,苦的还是良民。”
楼淮祀只好闭了嘴:“如何,那些役夫真够顺从了?”
“哪里。”梅萼清摆摆手,“老朽看有那么一撮人,似要坏事,估摸着在新年之时有动静。”
楼淮祀一挑眉,抚掌:“妙哉啊,佳节血流一地,老梅,你这心思坏得狠,诚心不叫人过好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