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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淮祀拎着一只小虫笼,这是他舅兄卫放倒腾来的,卫放跟徐泗唠了几天嗑后,徐泗就装睡不理人,他没甚趣味又重拾老本行,在食肆外头张了告示买虫。
栖州可不缺这玩意,一时间闲汉、稚童逮了一堆的虫来讨赏,吓得卫放赶紧撤了告示。手上的虫太多,熟的不熟的,挨个送了个遍,楼淮祀手里这只能不能斗不知晓,叫得倒是大声,听得人心烦意乱。
云水寨大多贼匪因着徐家兄弟和付忱的关系投鼠忌器,余下的不少人拼死相抗,方固暗喜,他有意让手下的兵立功,巴不得顽抗的贼匪多一点,多杀一个,得的赏便多一份。这倒与楼淮祀的打算不谋而合,心照不宣之下,方固下的都是死令,两天一夜过后,尸首高撂了整整一船,船行过,船尾水都是红的,江中的鱼鳖等鱼闻得血腥味,坠在船后头跟了足足一路。
尸首拉到城门口后,架了一个大木架,浇上石脂点火烧灰。
栖州民纷纷涌到城门口看热闹,有拍手叫好的,有愁眉苦脸的,有兔死狐悲的,有通风报信……风中石脂的臭味夹着肉香,又慢慢转为焦臭。
俘虏来的水匪却是一大难题,人太多,栖州城小监狱又不大,哪装得下这么多的人,还要管这些人的吃喝拉撒。依楼淮祀本来的心意,将贼匪屠个干净,哪来得这些操心事?他性子上来,干脆就推给了俞子离。
俞子离无法,不得不接下这担子。鹰还要熬些时日才听话,何况这些匪徒,要让他们乖乖做了役夫,怎也要关上一关。
楼淮祀乐得不在这事上费心,打发了俞子离,鬼鬼祟祟地跟方固接头。
方固为庆功,与手下痛饮了几口楼淮祀备下的酒,鼻息间还带着些须的酒意,糙脸微红,对着楼淮祀的目光默默摇了摇头。
“没有?”
方固道:“只搜出粮,没找着钱财,云水寨的库房让人先手摸空了。”
楼淮祀整个都跳了起来,他千辛万苦为哪般,剿匪连一个铜板都捞不上,简直是奇耻大辱:“付忱如何说?”
“付忱与徐方都大惊失色,二人都推说不知。”
“别是他们事先藏了起来,以谋将后。”楼淮祀边阴恻恻地开口边盯着方固的神情。
方固也正纳闷,挠挠头,道:“要不?严加审问?几鞭子下去,不定就招了。”
楼淮祀看他不似作伪,摆摆手,道:“先将人关押起来,我见了老梅再说。”又叫牛叔取出一抬白银,“去给你手下分赏钱。”
方固指了指自己:“我去?”
楼淮祀道:“你的兵,自然是你去。”
方固大为感动,虽说这些银两是栖州府的钱,可一帮子大头兵哪管这些,哪个给他们钱,便记哪个的恩,楼淮祀将此事交给他,自是将功劳人情一并与了他。
楼淮祀道:“少啰嗦,让外头的老梅进来。”
“老梅,不厚道啊。”楼淮祀拎着虫笼,绕着梅萼清一圈又一圈,虫子在笼里发出声声虫鸣。
梅萼清却不为所动,反笑问:“小知州指的哪桩哪件?”
楼淮祀哼了一声,将自己绕晕后又看向齐勉,见他一声粗布衣,脸上胡须去尽,竟有几分清俊,跟络腮胡时的动不动就喊打喊声,一口一口个狗官时大相径庭。越看越是气闷:“你祖上是做傀儡戏的?装得挺像回事的啊。”
齐勉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又规规矩矩道:“齐勉商户之子。”
楼淮祀想吐一口血出来,道:“我原先就说你这人动不动就大呼小叫,奇怪得狠,还以为你蠢。”没想到,蠢的是他,这姓齐的跟在付忱身边,光明正大扯后腿,扯得理所当然又凶悍,以至于他以为姓齐的生性如此。
齐勉看楼淮祀气得两眼发红,不由有些忐忑。
“不过……”楼淮祀话锋一转,道,“你很不错,愿不愿跟在我的身边做中?我身边就少你这样胆大心细、脸皮厚,还无情无义的,看看付忱,真是一手被你送到断头台。”
齐勉哪肯干,谨慎道:“梅先生对小人有恩,小人愿在先生身边效犬马之劳。”跟着楼淮祀虽可保此生无忧,但偻淮祀这性子实在琢磨不掉,说风就是雨,雨落又转晴,晴了又砸冰雹,这……寻常人实在是吃不消,不如敬而远之。
楼淮祀气得胸膛起伏,嘴硬道:“果然百用不如一忠,不要也罢。”
跟着梅萼清来的小杂兵兜着一小兜耳朵,嘻笑着上来要讨赏银,这可戳了楼淮祀的肺管子,跑着脚凶恶道:“滚滚,你们还有脸问我要赏银?你们梅明府截了我的后手,连几十两白银也舍不得出。”妈的,他以为自己是个心狠手辣的,姓梅才是敲了骨头吸骨髓的。坑死他了。
梅萼清也光棍:“小知州,凡事要讲证据,你这无缘无故的指控,老朽焉敢认?”
楼淮祀生气道:“你还说,云水寨的库房不是你们掏空的?方固前头杀贼,你们后头掏肠子。”指指齐勉,“有着这么个领路人,连鼠洞里都能被你们翻出来。”
“绝无此事。”梅萼清矢口否认,“我们不过去追剿逃匪,喏喏,还割了不少耳朵下来为凭证。”
“那是你们顺带杀的。”楼淮祀气得直捶胸。
梅萼清脸皮经风霜捶打,早就百毒不侵,道:“知州若是不信,只管去船上翻拣。”
“你当我是傻子,你还能将财物藏船上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