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的颜色是难闻的;排气扇的声音是黑黄色的;仔细听一下,空气中飘着了尖锐的味道,让任何睡眠中的人都——
“啊!”
只能惊醒。
水清纱猛地睁开了眼睛。
窗外,电钻冲地的声音仍然不绝于耳,绕梁三周,绝不断绝。很显然,这附近正在修地铁。
水清纱揉了揉太阳穴,一晚没有睡好的神经正在拼命地跳动着。她很希望能有一种大梦初醒、前一天发生的事情什么都记不得的效果,但这是不可能的,特别是在一夜失眠之后,所有事情就像是电影拷贝放映一般,要多清晰有多清晰。
她记得自己当时在老许那里看到了窃听的证据,想起在那之前,白朗曾经送给她一个手机,后来又不知道为什么收了回去。她之前打扫卫生的时候见到过那个盒子,当时没在意,只当白朗懒得扔旧手机。后来她冲了回去,连李叔的车也没坐,是跑回去的。她回到了家,打开了卧室的门,找到了那个盒子,很轻易地找到了证据……
然后她就丧失了全部的理智。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面前的就是一个被砸得稀巴烂的卧室,还有白朗。
水清纱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直到现在,已经过了一整个晚上,水清纱还是愤怒得无法克制,几乎只要一想起来就想破坏。潜藏在基因里根本就不温柔的破坏欲就这样暴露了。
外面的电钻声更大了。
水清纱站起来,简单地洗漱之后,便走出了房间,到了前台退了房。
真可悲,有钱的人在悲伤的时候只需要悲伤就可以了,而她还要想一连串的连锁反应、还得在冲出家门之后拿出旅游网站、寻找附近便宜的酒店。怪不得价格这么便宜啊,水清纱悲哀地想,耳边仍旧萦绕着施工队不舍昼夜的声音。
清晨的渝城还没有完全明亮,一丝黑暗尚存,但是路灯已经全关了。她前一天实在太愤怒了,身上什么都没有带,如今立于街头,周围全是狼藉的荒地,水清纱一时竟然有些茫然。
要去哪里呢?
回家是不想回的;上班……今天是周末,也没有班可以上。
哦对了,她还没带手机充电线,现在只剩一格了。
“请问是水清纱女士吗?”
身后有人在喊自己,水清纱回过头,看到了几个穿西装的人,心道不好。
她家曾经欠过高利贷,因此就算这些人没有戴墨镜,她也能看出来者不善。似乎……和当初追债的是一批人。
水清纱强装镇定:“是我,请问你们是?”
“陈老太爷找您有事,麻烦您跟我们回去一趟吧。”打头的人说话还算客气,如果不看他手上比划的长条状金属工具的话。
陈老太爷?
他怎么会突然找她?
还是那个欧式花园,如今夏秋的花朵已经凋零得差不多了,不过陈老太爷种上了腊梅,让整个花园仍旧洋溢着春的气息。
陈老太爷正在闭着眼睛听戏曲,坐在客厅正中,周围只有仆人。
“老太爷,人带到了。”
陈老太爷没有睁开眼睛:“水清纱。”
“陈老……爷爷。我是水清纱。”水清纱差一点就说岔口了,忘记自己现在已经算认祖归宗、是陈家人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陈家的事了。
以前的时候,她还经常会回陈家;参加那些贵妇的茶会时,她也时而能见到陈家的女眷。可最近工作实在太忙,加上沉迷于白朗谈恋爱,她真的已经快把陈家给忘了。
“我很久没有给你打电话,”陈老太爷开口了,“是因为你办事得力。这也是你回去上班、和你那两个父母又联系、还和姓赵的搞在一起,我都不管你的原因——因为你将白朗控制得很好。事做得好,一切的不敬我都可以当做不存在。我是很实际的一个人。”
“爷爷,我没有和赵……”
“但是你不可以不给我做事!”陈老太爷忽然咆哮出来,那是纵横黑白两道带来的气势,让吊灯几乎都要为之抖动,“我给你的任务,你必须完成!”
“……”
陈老太爷猛地站起来,拄着铁制的拐杖,走到水清纱的面前,逼视着水清纱:“我问你,为什么前一天要搬出去住!你是不是和白朗吵架了!”
水清纱抬起头,不屈服地看向陈老太爷的眼睛:“您怎么知道我搬出去了的?”
“你不会真的以为,当老板的人不会派监工去监视员工吧?”陈老太爷笑了起来,嘲讽意味十足,“你以为你什么事我不知道?我告诉你,我一直在看着你,水清纱。你做什么,我全都一清二楚……所以不要想给我搞东搞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