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样子实在惨了点,人一晚上没睡,困得眼皮直打架,嘴唇也干得起了皮。大概是一晚上都在答话,嗓子已经哑得快说不出话了,见到他竟然没骂。
“我们已经给你老家那边发过电报了。”红袖标们跟他说。
陈寄北点头道谢,回家把这个消息告诉夏母,第二天继续来欣赏陈父的惨状。
一直欣赏了快一个礼拜,老家那边终于来人了。来的是陈家村的书记,在辈分上还得叫陈父一声二叔,一到江城立马去看了人,这一看差点没认出来。
()“你咋弄成这个样了”
眼前的人不仅苍老,而且憔悴,看着比数天前出发时瘦了一大圈,眼窝都凹下去了。
村书记看了半天,要不是那身衣服太过熟悉,都未必能认出来。
“是我们村陈福安。”他给陈父作证,还拿出一张存根,“这是他当初开的介绍信。”
正规的介绍信是印刷好的,分上下两部分,公章盖在中间,盖完撕开,一半拿走,一半用来做存根。村里没这么好的条件,都是自己写,但还是留了一半下来。
有人证也有物证,陈父终于洗脱嫌疑,被放出来了。
只不过出来也不能到处跑,他得立即跟村书记返回户籍所在地。
被关的时间太长,乍一重见天日,陈父连路都不会走了,还是村书记伸手扶了下。
“安二叔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连介绍信都能弄丢。”村书记忍不住说他。
没想到话落,他立即咬牙切齿,面色狰狞,“我哪弄丢,是让陈庆年那小子拿走了!”
关了这么多天,陈父要是还想不通这其中关键,那就是个棒槌。
陈庆年那天要看他的介绍信,分明就是存了坏心,这个逆子,竟然连他老子都害!
陈父气得浑身发抖,腿一软,差点又坐到地上。
村书记赶忙搀住他两只胳膊,“庆年拿你介绍信干嘛?”
“还能干嘛?看我老了,怕我这个累赘找上门,打扰他的好日子。”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冷淡的声线。
两人转头,发现陈寄北推着辆自行车就站在不远处,车后放着陈父背来的包。
他身旁还有个极其漂亮的年轻女人,手上拿着个纸袋子,笑容温和地朝村书记点了点头,“你们走得急,就不请扬三哥去我家坐坐了,这是二斤饼干,拿着路上吃。”
村书记和陈寄北同辈,也是庆字辈,叫庆扬。
这是陈庆扬第一次看到陈寄北在东北说的媳妇儿,只觉得陈寄北好福气,媳妇儿温柔大方,做事也体贴。除了饼干,她还在包里塞了两瓶酱菜,“都是我做的,手艺不好别嫌弃。”
村书记刚要道谢,陈父已经冷笑一声,“一个个巴不得我死,装啥好人?”
他脸上的笑容当时便是一僵。
夏芍倒是笑了笑,没在意,和陈寄北一起将人送去了火车站。
老式火车的台阶高,上车的时候陈寄北还扶了陈父一把。
“我不用你扶!”陈父用力想甩开他,手臂上却像箍了个铁钳,根本挣不开。
陈寄北就那么轻描淡写钳制住他,低声凑近他耳边,“再敢来,可就不是进去蹲几天了。”
声音极轻,在这嘈杂的站台上却清晰地传过来一股寒意。
饶是早就猜到了,陈父依旧身体一僵,感觉从头顶凉到了脚心。
没人目送着火车远去,也没人期待车里的人回来,夫妻俩直接出了站台。
路上夏芍还问陈寄北:“解气了?()”
也不算生气。()”陈寄北推着自行车,目光平静地落在转动的车轮上,像是要看清上面凹凸不平的纹路,“以前小,希望他能想起我,现在只希望他别想起我。”
孩子渴望父母的爱是天性,要失望过多少次,才能只希望对方别想起自己。
夏芍很想握握男人的手,像以前那样让男人靠在自己肩上,可这是那十年,满街都是盯人的眼睛。
最终她只是转移了话题,“承冬的识字卡做好了吗?”
最能让人忘记昨天的不幸的,就是今天的幸福。对于陈寄北来说,现在这个家才是他的家,她、承冬、半夏还有夏母,才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