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这里做什么,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仰望微微泛红的夜空,黎婴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年头,预见天有雨雪好心来给行路人送把伞都成了错,世风日下啊……”
萧北城抱起?了靠在他怀里的君子游,此刻除那人之外,他对任何?人的耐心都是少得可?怜。
“这场雪怕是不小,相爷还是早日回府避一避吧。”
“王爷说笑了,黎某早已不是当初的百官之首,如今不过是个苟延残喘的废人,所能做的,也就只?有在天降雨雪前,为二位送上一把遮风挡雨的纸伞了。”
说着,他便撑开了手中那把上好的油纸伞,伞面是素白的纸面,上面绘着墨迹与胭脂勾画出的寒梅图。
黎婴转着手里的伞柄,使得整片伞面都暴露在萧北城眼前,能让他清楚地看?到上面点缀的画面。
“伞面虽美,可?毕竟是纸,遇上狂风暴雨,寿命便只?有一次,折损了就再无法修复。但?对伞而言,哪怕只?有一次,能为在意的人遮住雨雪的侵袭,此生便再无遗憾了,对吧?”
“伞太贵重,本?王宁可?冒着风,淋着雪,也不愿让伞破去一角。有些好东西只?适合被留起?来珍藏,坏了,是会?痛悔一辈子的。”
看?着萧北城婉拒自己的好意,与他擦身而过,黎婴也不挽留,只?是将?伞交在推他来此的小厮手里,让小厮撑伞遮住二人头顶的咫尺天空。
“就让他代我送你们一程吧,三年前他走时,我无缘送他,如今回来了,我总得迎迎。”
“与我们扯上关系,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那人清浅一笑,回过头来,拨开了留长的额发,露出了他横着一道?可?怖伤痕的右眼。
“比如,再把我仅有的一只?眼睛也夺去吗。我已经是个残废了,在轮椅上坐着与在榻上躺着并无区别?,也无所谓你们再给我添些麻烦。至少现?在,我还能维持相府从前的尊严,笼络从前的幕僚,别?等到我真的两手空空,一无所有了才想起?来后悔。”
说罢,他摆了摆手,为人撑伞的小厮便做了个“请”的手势。
萧北城不好婉拒,
只?得踏上黎婴为他安排好的路。
可?走出几?步后,他又变了卦,回过头来笑吟吟的望着背对着他的那人,“本?王又改变主意了。”
这回抬手的人则变成了黎婴,指着从前相府的方向,对人轻声?道?:“请。”
“你也真是变了不少,从前那么怕麻烦的一个人,居然会?自己上门来找事,还真是让本?王意外啊。”
“山雨欲来风满楼,一场将?席卷整个京城的暴雨即将?来临,我怎可?能置身事外。我这人不喜麻烦,更不喜欠人情,不管旁人如何?选择,当年的救命之恩总是要还的。只?有我加倍奉还,没有我欠人的道?理。”
望着相府门前那已经改了“黎府”二字的匾额,萧北城心中感慨,伫立许久,才随黎婴进了门。
没想到的是,江临渊竟早已等候在此,见了浑身是血的君子游,满眼都是担忧。
“王爷,消息传晚了些,让您与先生受苦了。”
他一袭上红下黑的飞鱼服,腰间还挂着佩刀,显然是才从大理寺赶来不久,应该是也是听得了缙王一行在入城时被阻的消息。
萧北城将?君子游安置在僻静的别?院,遣人唤了姜炎青前来照料,待那人无事了才走出房间与人谈起?近来京城发生的事。这个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江临渊道?:“下官的时间不多,只?能长话短说。其实在王爷离京后不久,便有一位长相与先生神似的男子投入定安侯府,与老侯爷连成一气,声?称当年有人欲取他而代之,他是在命悬一线时逃离了敌人的追杀,在外流落三年之久才敢回京道?出真相。有老侯爷的帮衬,他已经得了皇上的信任,就连京城百姓都认定他就是当年屡断奇案的小狄公君子游,恐怕……”
如此说来,君子游的处境非常不妙,君子安这一招恶人先告状玩的厉害,巧妙解释了君子游不得不假死的原因,并且取代了他的身份,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了真正的君子游身上。
江临渊不安的踱着步子,“如果他是被人伪装,一切都好解释。可?下官想着对方来势汹汹,对此一定有所准备,因而不敢轻举妄动?。”
萧北城倒是平静,接了茶盏小抿
一口,目光从二人身上匆匆掠过,又落在了杯盏中茶汤映出的倒影上,问:“你们可?知,伪装君子游的是何?人?”
黎婴与江临渊对视一眼,后者很快移开了视线,显然,他对此是有猜测的。
“看?来江大人很清楚他的身份,就是二十多年前病逝的君子安,亦是君子游的孪生哥哥。早在从君家祖坟挖出一口空棺时,本?王就猜到他们兄弟是被有心人利用了,若真如传言所说,林溪辞是前朝皇室的余孽,而君家兄弟又是林溪辞的儿子,那么能够得出的答案,就只?有一个。”
他将?盏盖扣回了杯沿,两手十指交叉,垫起?了下巴,眼神冷漠,语气冷淡:“就是逐渐将?势力渗透到京城的朔北江氏。”
江临渊叹着气,“看?来,王爷还是不信我。”
“本?王信你对他是真情实感,可?从琼华宴上接近他的那一刻开始,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带着不为人知的目的,要本?王如何?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