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心月在弹琴。
颜霁总是很喜欢听她的琴声。其实颜霁不算个有音乐天赋的人,或者说,是个彻头彻尾的大俗人,她不喜欢高雅的音乐厅,觉得还不如拎一袋酒鬼花生去听相声,经常因这点被哥哥嘲笑,被评“彻头彻尾大俗人”。然而在听到余心月的琴声时,总会很喜欢。
那人的琴声中,好像有股治愈人心的力量。
就像阳光、春风、柔软的绿波。
就连只会听相声的颜霁也能感受到那其中的温柔。
每次余心月弹琴时,颜霁静静等在一边,连心中叫嚣的黑暗也被阳光驱散。
她看着她,眉眼深深。
心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又想,要是雅雅在这里,一起合奏,该多好。
弹完之后,酒保送过来一束花,说是老板送的。
颜霁瞥了眼,认出所谓老板的字迹。
颜霁玩味地瞥眼那扇微开的门,和好友一起离开雨落。
车上,她送了自己准备的礼物,传说能够改变命运的萨满项链。
好友笑问她,为什么自己不用?
颜霁只是苦笑。
她好像……没有那么想改变命运了。
长期浸在痛苦中,内心被绝望折磨得千疮百孔,甚至,磨平了悔恨,和爱情。
车窗上映出张憔悴的脸,表情像是朽木死灰。
十年前她在酒吧疯玩的时候,怎么会想到现在?
可是……她也并不后悔。
颜霁闭了闭眼,再张开时眼睛里空落落的,她轻声说:“我好像已经没那么在乎了。”
好友眼睛亮起,欣慰地笑了:“早该放下,你也该有新的生活。”
然而等到印鸿飞打来电话时,她看着好友那副犹豫退缩的样子,忍不住又生气。在车厢里互相指责,又互相温暖,十几年来,她们就像两只深夜里独自依靠舔舐伤口的兽。偶有争吵,互相嫌弃,但……
“没有你我不行。”
颜霁笑笑,拍拍她,极小声地说了句话。
余心月问:“你在说什么?”
颜霁摇摇头,却在心里又念一次:对不起。
这一次,本来就是怀着再见眼最重要的人,然后释然离开的心思回韩江。
所以当看到雪亮刺目的灯光撞来,她居然忍不住腾起丝欢喜,别过头,却在好友眼里,窥见同样的情绪——仿佛如释重负,又像欣喜若狂。
原来你也和我一样……这样疲倦了啊。
——
颜霁猛地睁开眼睛,从那场噩梦中惊醒过来,下意识抬手摸摸自己的额头。
没有血、没有伤,梦境中那惨烈的车祸不是真的,只是那痛楚太过真实,让她至今脸色苍白如雪,难以从失落的情绪中抽身而出。
枕头已经全湿了,她摸到脸上,一手湿润。
颜霁没有开灯,就这么坐在黑暗里,捂住唇,小声哽咽着,情不自禁拿起手机,拨通那个人的电话。
“喂——”
童雅的声音睡意朦胧,带着浓浓鼻音:“阿霁,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