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
玄女施了一礼,规规矩矩地将自己的鞋子在门口的软垫上净了尘,然后才迈了进来,她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来过西王母的寝阁,如今看四下陈设,倒是一直如旧,没有太大的变化。
唯一不同的是,王母的寝榻对面,摆放了一面硕大的镜子,足足高八尺有余。
“这是……号称能够照尽古今的归原镜?”玄女惊奇道,“不是说五千年前就已经绝迹了吗?怎么会在王母这里?”
西王母没有说话,一挥手,镜子上便映出影像来,先出现的是一角衣摆,后来慢慢向上,照出了一张俊美无俦的脸。
“……芜荒?”
镜子里的陆因循看起来比如今更无拘不少,背上背着一把剑,在群山之间游历,人前揣着一副神尊相,装得人模狗样,人后招猫逗狗抓鸡叨鸟。
他奉了天地的命斩杀四方妖兽,所到之处的乡民无不欢迎,从百米之外磕头一直磕到他脚下,然后礼数周全地请他上座。
陆因循揭开食碗,看了一眼……额,白水。
乡民:“听闻大人已经辟谷,只餐风饮露,这是我们在山里打的最纯净的泉水,不知是否合您口味。”
陆因循偷偷瞄了一眼旁边冒着油花的鹿肉,笑得毫不出错,“甚好甚好。”
他从东海一直走到中原,一直是一人一剑,没有同行,没有友人,没有人站在他肩侧,行处万民叩拜,而他自己仿佛也习惯,毕竟千百年来,一直都是这样的。
直到他来了巴中。
那年天气大寒,巴蜀一带难得大雪绵绵,有村民跌跌撞撞地跑来,匍伏在他脚下,说有饕餮作乱。
饕餮啊……这种东西陆因循知道,身体有山那么大,牙齿能破金石,胃里又是个无底大洞,恨不得把世界上的一切都吃掉。
听说它几百年前就死了,怎么又出现了?
陆因循赶去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一副情景:两个村民挥着钢叉,正和一头长满绒毛的猛兽正搏斗,它通体漆黑,在雪地里滚的样子就像一个巨大的焦炭球。
黑兽呲着尖牙,“嗷呜”乱叫着扑打迎着它脸来的利器,爪子底儿却是肉红色的,而且很厚实,见又有人来了,它扬起脑袋,奋声长啸。
村民被它吼得,耳内轰鸣,有些胆小的,四散着跑到别人身后去,陆因循却笑了。
这饕餮不知才几个月大,身型也太够呛了,连头成年虎的大小也没有。
还长着这么圆黑可爱的眼睛……也不知道是它吃人,还是人吃它。
饕餮抬头,看见陆因循不远处看他,于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了,“哧”得一声一柄长叉叉进了它的身体里。
饕餮的身体被插得向前了好几步,红色血液从胸膛里小河一样流出来,滴在雪白雪白的地上。它像肉串一样悬在叉子上,看起来简直又笨又傻,抽动着自己的吻部。
饕餮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嘴角向上挑动了一点儿,在它做出这个表情的时候,桎梏它的村民手一松,它庞大的身体就轰得一下子摔进了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