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之间,一股令人窒息的黑气弥散开来,阎王看着阵中,一双眼睛睁得巨大,“不好——”
话音刚落,十个阎罗就像炮弹一样被弹飞了出去,砸在墙上、鬼差堆里,还有人上了树,撞飞了乌鸦。
魏八锦的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对巨大的角,羊角一般的样子,但是通体漆黑,还生尖刺,说不出的邪性。
他舔了下长出嘴唇的牙齿,一头扎进了鬼门关里。
阎王爷心里高叫“完球”,顾不上害怕,有点罗圈腿的身体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惊天大力,百米运动员一样冲进鬼门关。阎王到底是地头蛇,对于地府的熟悉程度比魏八锦要强得多,先他一步把生死簿握进了手里。
“给我。”
阎王爷心下一喜,还能记事说话,就说明饕餮的兽化不彻底,他手指紧紧捏着那沓纸卷,脑子里拼命思考,想要和他提提条件,缓和一下。
魏八锦才不管那么多,绞着紫黑色的指甲来夺,阎王爷往后一扯,生死簿登时被薅下一张皮来。
阎王爷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经年累月流传下来的圣物,“你疯了?你不怕遭报应吗?”
他随口说出,全忘了面前这位是旷古绝今的煞神,张一张嘴便可以吞天食地的,又怎么会怕阴间的一本薄纸呢?
不想魏八锦听到他这话,居然愣住了。
他的眼皮微微垂下,两湾鲜红的眼睛被遮住了一半,便显得不那么吓人了,任谁见到也会觉得,这是个极为清秀好看的孩子,魏八锦笑了一下,“阎王,我们就算什么都不做,报应也不会少的。”
阎王似乎从他的笑容里挖掘到一点隐晦的意思,不由得生了三分常人都会有的八卦心,想要刨个根问个底,掰扯下这个“们”到底是什么意思,说不定可以窥知到一点儿上古秘辛。
但他随即就明白了,现在不是闲谈的时候,趁魏八锦还在晃神,将手里的生死簿一把塞进来嘴巴里。
阎王就这样三口两口,连水也没就,把生死簿给干吃了。
魏八锦睁大了双眼,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做出什么表情。
阎王爷知道,上一位阎王就是因为孙悟空改了生死簿,才被以“休养”为名强制退休的,现在也不知道在哪片山哪片海无聊喂鸟,听说离任后受不了打击大病了一场,真是糟糕透了。
他没什么追求,只求这辈子能把工作做好,不出什么纰漏,这么大岁数无妻无儿无女的,万一有幸死在任上,就最好不过了。
他朝魏八锦展示了下自己空空荡荡的口腔,“大人对不住,我有我的难处。”
下一秒,饕餮修长的手指捏住了他的喉咙,阎王感受到了一种千百年来没有感受过的感觉,冰冷而幽深,他的手慢慢收紧了。
死亡,谁不要面对呢,他也不例外……
魏八锦却猝然将阎王放开了,他愁眉不展,似乎是觉得没有必要,无论如何愤怒,都有没有随意夺去他人性命的必要,他将阎王往地上一掷,转身走了。
“饕餮,”阎王坐在地上,捂住自己变成紫黑色的勒痕,“你要去哪?”
魏八锦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阎王在地上坐了小半刻钟,才勉强把自己溢出来的三魂七魄收拾好,心里感叹自己真是老了,不中用了。
他翻了个身站起来,出尔反尔地想自己也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还想着参加几个健身项目,锻炼一下体魄,结果一出门,差点没气撅过去。
他的阴曹地府里一片哗声,叫嚣得如斗奴斗兽场,阎王看到大批大批的死灵被像麦子一样抖起来,它们已经没了神志记忆,不懂得如何躲避、不知何为害怕,只能被高高地上抛,在空中伸展身形,然后下落,发出一声本能的惊呼。
饕餮站在上万亿的死灵中间,重复着同一个动作,他的爪子伸到哪里,哪里的灵体就会被荡起。
阎王急得抓心挠肺,但也毫无办法,眼睁睁看着饕餮大刀阔斧地搜检那些魂魄。
即便芜荒真的在里面,又能找到吗?他暗暗想,这无异于在沙地里筛糠,在大海底捞针。
鬼差们心想反正拦不住,魂魄们抖一抖其实也没什么坏处,说不定还能除除螨虫跑跑霉味儿什么的,就任由饕餮去了,轮班间隙还会过来围观。
魏八锦不眠不休,一连找了三天。
第三天夜里,他从灵池里爬出来,已经是精疲力尽。阎王爷去找人重修生死簿了,只有一个狗腿子的小鬼在场,见他过来,又是递水又是扇风。
魏八锦神情恍惚,被他抖散过的魂魄飘在空里,多过晴夜里的星斗银河,他看过它们每一个的灵质,有些翻倒得彻底,甚至看完了前世今生,但他没有找到陆因循的魂魄。
“这四海八荒,还有能集魂的地方吗?”
小鬼还是少年的模样,艳羡他击溃八方鬼士的大能,并不是很怕他,见他发问,用青稚的声音答道:“大概没有了。”
他青灰石膏一样的手指指了指不远处,那里恰好露出巨大石碑的一痕顶部,石碑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通体漆黑,无论在上面刻划什么图案,都无法分辨,因为它连光都畏惧的至暗之时,小鬼脆生生地说:“只有这里有九幽石。”
“九霄皇天之上,九幽厚土之下,是世界最高和最低的地方,人死后的魂灵是很重,会听着这块石头的指引,一直到这里来,不会去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