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从石头后面出来的时候,巨大的蛇尾已经收了起来,变戏法般露出两条白生生的腿,她灵巧地在山间攀缘,很快就到了青年身边。
麻袋一样的衣服,几乎遮不住她的身形,青年也没料到石头后面是这样一副光景,不自觉愣在那里,等少女蹲下,他才如梦初醒,红着脸转过了头。
“你的脚被卡住了。”少女指着他的脚,陈述事实。
青年已经被卡住了一夜,又饿又渴,几乎支持不下去,他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番少女娇小纤瘦的身板,“这石头太重了,能麻烦你帮忙替我去下面的许家村……啊!”
少女单手把石头擎了起来,随手扔下山去,动作轻巧得像在扔一个充气的皮球。
青年:“……”他突然因为自己被这块石头困住而十分汗颜。
“你流血了,”少女指了指青年流血的脚,然后迅速的、敏捷地消失了。
青年看了看她离去的方向,目光中似乎有些惆怅,挣扎着慢慢站起来,扶着石壁一点点地向下爬。
“你起来做什么?”
青年扭头,惊讶地看着去而复返的少女,她手中的叶子上托着一团粽褐色的药膏,“你站着做什么,快坐下,我给你上药。”
“你……是去给我取药了?”
“不然呢,还能是取什么,”女孩拍了拍一边的石头,示意他坐下,“这种草药治血效果很好的,涂上之后,过三天就会好啦,不过可能会有一点痛,我替你呼一呼就不会痛啦……”
她轻轻吹气,目光全部集中在青年的伤口上,仔细地将混在肉里的碎石渣挑出来,又涂抹好了草药,相比之下,青年的表情就没有那么坦荡了,时不时地偷看女孩一下。
“……”漂浮在空中的魏八锦感觉自己有点多余。
机器人拉了拉他的手指头,示意自己陪着他发亮呢。
“这样就可以了,不要沾到水哦。”
她向他笑了一笑,提着衣摆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了山壁顶上,或许被那道泠泠的身姿触动,青年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问:“你叫什么名字!”
“安吱,”字的结尾像被鸟草草啄了一下,很快就结束了,她为自己下了个定义:“我哥哥起的,听起来很奇怪吧?”
“安吱、安吱、安吱……”青年喃喃地重复着,他笑起来的时候,码得齐整的白牙在阳光下晃眼,“很好听,我从前听教书先生说过什么……‘安之若素’,但我听不懂什么意思,你哥哥一定是很有文化的。我叫许子穰,穰是一个禾一个襄,收获的意思,我奶奶说是因为我出生的那年,正好是灾荒的结尾,麦子丰收了,人人有饭吃。”
“唔,”她搜索着脑内储备不多的客套句,“很高兴认识你。”
“真的吗?你真的很高兴?”
什么真的假的呀,怎么连客气也听不懂,简直比她的兔子还要笨啦,安吱摇一摇手,“直到她走出去好远,许子穰在原地傻傻挥手。
安吱独自住在山里,身边没有所谓的家人、哥哥,只有她捉的兔子。
原以为这件事会就此过去,不想第二天,许子穰又出现了,他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方式找到了安吱居住的山洞,在洞口小心地探出一点儿头。
“许……你怎么来了?”
许子穰受伤的脚上还缠着绑带,渗出来一点儿血,显然是走了不短的路,他背上挑了个包裹,“我看你衣服不大合身……不打扰你们吧?”
“就我一个人,那里有什么‘们’?”
这些年不太平,常有兵祸、土匪之类,兼之老天爷一年水灾一年旱灾地闹着,人死了不少,许子穰听她这么说,便以为她是孤女,之前的力拔山河都是形式所迫,心中又多了几分怜悯,讷讷地将衣服给她递过去,”那你先试试,全是旧衣服,值不了什么钱,我家里还有的是,都给你……”
安吱接过去一看,是一件洗褪色了的砖红色衣服,还带下裙的,除了身上这件在河边顺来的,她没见过什么其他的衣服,看见这一套,就觉得美得不得了,高兴地说,“那谢谢你啦。”
说完,她双手抓住衣领就要脱下,许子穰没料到这一位这么不拘小节的,赶紧扭头面壁思过,魏八锦也吓了一跳,立刻旋转,一同面壁。
他还顺带着戳了戳机器人,“你也要背过来。”
机器人抓起他的手腕,用他的手捂住自己眼睛,手掌之下一片冰凉。
明明是个死物,魏八锦却恍惚感觉自己碰到了它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的,在手心里发痒。
许子穰开始越来越频繁地来找安吱,最开始的时候还找些送米面柴盐的理由,后来就变成纯纯来与她说话。
魏八锦和机器人每天围观小男女们的暧昧,就差抱桶爆米花追更长篇连续剧了,两人才终于终于挑明了自己的心意。
“我父母早亡,只剩下一个奶奶。家里有两亩田,两头牛,还有一窝鸡,虽然是有些寒酸……但是安吱你放心,如果我只剩一口粮食一块肉,我也会留给你吃,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我知道我这么讲有些唐突,让你一个没嫁人的女孩子去我家里住,但是我是真舍不得你一个人在这山洞里受苦……”
安吱拍了拍他的手,拍走了他踌躇的情绪,“好啦,我答应你。”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