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江南顶顶有名的望江楼,楼中女子都是世间罕有的绝色。
少女香腮若雪,唇舌微涩,吐气如兰,柔若无骨地倚在他的怀中。
他心里紧张,面上却装作淡然的老成。他是江南首富家的小公子,从小就臭名昭著的纨绔子弟,不允许自己露出青涩。
伴随着帐内的幽香,如雾的纱帘覆在指尖,他喘息着,疲软地趴在床上,感受到了一种从云端坠落人世的……空虚。
是的,空虚。
人生的前二三十年,无论他做什么,这空虚都如影随形。
了无牵挂的空虚,寂然无味,生命在日复一日的重复中被风干成一张薄薄的纸。
他被狐朋狗友簇拥着,出入烟花酒肆,为花魁一掷千金,为了抢一坛好酒和人当街抬价,硬生生抬到十万两。
他高兴,便随意赏钱,他不高兴,便坚持闹着要西域特产的玻璃弹珠,要北域的紫毛公牛。
继承家业的重担被他兄长背着,父母对他过分溺爱却毫无期望,连一点的担子都不愿意让他背。他花天酒地的胡闹,银子不要钱一般向外撒,父母连一句斥责都不会有。
他家是江南首富,家产够他挥霍好几辈子,父母自然不会将这点银钱放在心上。
可他还是空虚。整个人像是漂浮在空中,没有感觉,没有痛觉。
于是他变本加厉地流连于狐朋狗友之间,更是日日踏足烟花之地。妄图用烟火气和大声的谈笑驱散那空虚。枕边永远有人,身边永远有笑,可只有他自己清楚,虚假的热闹并不能抚慰他一丝一毫。
每次做过后,他总是躺在床上想后半辈子该怎么过。他应该会是个无所事事的富家翁,后院里住满几十个妻妾,靠着酒和虚幻了此残生。
在他十五岁有了第一个女人时,这个想法就根深蒂固地扎在脑海。
可是现在二十年过去了,他不但没有妻妾成群,甚至都没有成亲。
他孤寡一人奔走于世,身边只跟着个伺候的仆人。
那年离开京城后,他去了趟西南,那里有一座全国最大的佛寺。他在寺院里住了半年,听着僧人平稳沉静的诵经声,闻着香燃尽的清苦味,见过不知多少人的绝望和痛楚。
然后他接到了一封家书,母亲病重。
他赶回江南,只见了母亲最后一面。母亲去后不久,父亲也撒手人寰。
长兄忙于处理后事,打理家族生意,没有多少心力分给他,那桩亲事自然不了了之。
待忙过这一阵再提起时,晏怀洲以沉稳但不容置疑的姿态拒绝了娶亲,他不知说了些什么,两兄弟在祠堂坐至夜深。在那之后,沉默寡言的长兄便再未提起过娶妻一事。
晏怀洲自那之后便忙了起来,奔波于全国各地,扩展生意。家族的生意有长兄和族人打理,他不想插手。他打理的只有一桩生意——
“甜香阁”的扩张。
晏怀洲本以为自己不学无术,难精此道。但事实证明,晏家后人的经商天赋是刻在骨子里的,不过几年,只在揽月县开了一家的甜香阁,便遍布四海,各州各路都有分号。
甜香阁只做甜点和饮品,样式新奇,口味甜而不腻,还经常推陈出新,很受夫人小姐们的喜欢,在人多的州县,经常能看到排队购买的盛况。
甜香阁每年的净利润竟能达到几十万两,但没人知道的是,甜香阁在官府登记的主人,并非日日为之操劳的晏家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