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行倒了杯热水给他:“皇上保重。”
“……保重,天天都有人让朕保重,翻来覆去地说,这人说完那人说,文武百官,朝会说,御书房说,连折子上也说,似乎一天不说就浑身发痒。”
周唯谨靠在椅背上:“可是,保重有什么用,无非是为了多活几年,可多活几年又有什么意义?没有意义地活下去,不是苟活吗?”
“皇上。”秦时行沉声止住他的话语,“万不可说这些消沉之语。”
“为什么不能?”周唯谨歪头看他,“因为朕是天子,所以要永远积极,永远做好表率,永远做正确的事,对吗?事到如今,王爷也要用为君之道来束缚朕吗?”
那目光难过又疲惫,秦时行移开了眼。
那日在乡村小屋,他们互通心意,他欢喜却又不敢置信,满是犹疑。
皇上便问了这么一句。
“王爷也想用那套为君之道来束缚朕,告诉朕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他当然不想,他只想让皇上快乐。
可是……时过境迁。
看出了他的迟疑,周唯谨轻笑了一声:“罢了,那你抱抱我吧。”
“你不是要走么,走之前抱我一下,不算过分吧。”
似乎是料到秦时行不会拒绝,周唯谨起身,在他腿上坐下,靠在他胸前。
秦时行犹豫了片刻,收紧了手臂,环住那纤瘦的腰身。
太瘦了,几乎一只手就能抱过来。他心里涌现出怒火,御医和太监是怎么照顾的?那么多御医都照顾不好皇上一个人吗?
鼻尖是清苦的药味,和久违的龙涎香。
谁也没有说话,他们抱了很久。
许久,周唯谨轻轻推开他,站了起来。
“抱歉啊,王爷。”
秦时行心里一沉,警铃大作,便听周唯谨道:“你走不了的。”
“王爷还记得我之前说的话吗?”
他们说过那么多话,可两双眼睛一对视,秦时行便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
御书房里,寝宫里,年轻皇帝的声音和此时重合了——
“若你敢走,天涯海角朕也会把你找回来,拿铁链子捆一辈子。”
“如果你离开,朕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找到,绑回来关一辈子,休想离开朕身边半步。”
周唯谨说:“君无戏言。”
秦时行不敢置信:“皇上那晚才答应过,不再和臣纠缠。”
周唯谨语气轻巧地反问:“朕几时答应过?”
秦时行被他的无赖气到了,冷脸盯着他不说话。
周唯谨似乎是不敢看他,走了两步,背对着他。
“得知你还活着,你知道我有多高兴么?我不敢睡觉,怕一觉醒来发现是个梦。我也不敢表现出高兴,憋着捂着,怕老天爷觉得我太过得意忘形,收回这桩好事。你却轻飘飘一句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