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十一月,天越发凉了。
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巫山的薄雪堆到了山腰,也染白了朱红的宫墙。
子时的御书房里,烛火不时发出毕剥的轻响,铜壶里的水烧开了,在火炉上咕噜咕噜,安静又催眠。
皇帝披着厚厚的狐皮大氅坐在案前,手撑着额头,眼睫低垂快要睡去。
小福子轻手轻脚地过来,把换了新炭的铜金暖炉塞到他手中,皇帝一动,缓缓睁开了眼。
小福子轻声劝道:“皇上,夜深了,回寝宫歇息吧。许是下雪耽误了,也许皇上明日醒来信就到了。”
皇帝把暖炉拢在怀里,裹紧大氅,摇头:“他承诺过,每日都会给朕寄信。”
许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太监的通报:“皇上,有一封八百里加急快件。”
皇帝眼睛一亮,迅速拆开。
先是一目十行看完,又重新从头到尾看了几遍,最后小心翼翼地把信纸叠好,放入案上的檀木盒中,压在一叠厚厚的信纸上面。
又一阵脚步声,刑部尚书黄章急匆匆地赶来,甚至没顾上行礼,开口道:“皇上,大事不妙。”
“说。”
“跟在王爷身边的暗探发现,王爷的贴身小厮秦海并不在车队中,是别人假扮的。”
皇帝怔愣住:“秦海如今在何方?”
黄章摇头:“发现得太晚,已经无法追踪。”
皇帝脸上血色褪尽,怒道:“朕当初让你盯着王府每一个人,监视每个人的动向,你是怎么办事的!”
黄章愧疚,跪下请罪:“是臣无能。”
他又道:“也许只是巧合……”
但立刻意识到不对,若只是巧合,王爷为何要让人假扮,千方百计拖延他们发现的时间,秦海此去必是办大事。
皇帝沉默片刻后道:“暗中展开搜索,发现行踪后立即抓捕,朕亲自审问。”
心里的不安到达顶峰,秦海跟了王爷十几年,北境之行艰难遥远,他不可能不跟在王爷身边。
王爷在谋划什么?
十一月底,摄政王离京一个多月,朝中风声渐起。
先是御史台一位小官上疏,弹劾摄政王“品行不端,屡次出入烟花之地”,言辞凿凿。
当朝律令明文规定官员不得出入烟花之地,但满朝文武,有几个屁股是干净的?这简直是在找茬。
皇帝当朝驳斥了那个官员。
哪知过了几天,几位小官联合上疏继续弹劾摄政王。这回的罪名重了些,“随意缺席朝会,目无天子,不尊圣上”。
皇帝罕见地动了火,依然当朝驳斥后原折发回,外加罚俸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