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盈进去的时候,他似乎才刚醒没多久,中年男子面容苍白,虚弱无力,这会儿正躺在床榻上,旁边负责照看他的丫鬟正背对着他,没有及时觉察到这一幕。
大概是长时间处在晏家堡密室那种极度恶劣的环境下,又被喂了毒药昏迷太久,他这会儿突然醒来,还有些恍惚,眼皮只掀开了一半,正茫然且呆怔地盯着上方发呆,似乎还没有彻底醒神。
宫盈推门进去的时候,他听到了动静,下意识抬眼朝这边看了片刻。
紧接着,双目骤然瞪大,瞳孔里溢满了难以置信。
良久之后,才从喉咙中挤出一串沙哑的声音:“盈、盈盈?”
不光他没反应过来,她也如此。
虽说早就知道自己迟早要亲自面对宫爹,可到底是占了别人的女儿的身子,到底是没有过往的一丝一毫记忆,到底是没有做好充分准备,宫盈站在门边,也呆愣了片刻。
她抿了抿唇,才走向前。
宫爹刚醒,见到女儿十分激动。至于为什么这么激动,隔了好一会儿,她才从他混乱的语言描述中得出真相。那就是,晏堡主在折磨他的时候,亲口告诉他,他女儿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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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烈本不该相信这段说辞,奈何自家女儿究竟是何情况他又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自幼身体孱弱,来阵风都能吹跑,能活着长这么大已经是万幸,父亲是她唯一的仰仗。他收养尹息,本是想等自己百年之后,有人能够代替自己照顾她。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最后害了她的,也正是这个义子。
那时候宫烈落入陷阱,被晏堡主困住,女儿又无人可护。
他便知晓,晏堡主的说辞,是真的。
女儿身死,他自觉已对这世间再无牵挂,连活着的勇气都没了。
这次醒来后,置身于陌生的房屋,体内痛楚消失,若非屋外晨光熹微,他甚至以为自己已魂至奈何桥。
所以在见到推门而入的少女时,宫烈差点以为自己眼睛出了幻觉。
良久的沉默之后,响彻耳侧的,是在胸膛里不断放大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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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烈醒了。
这之中,最该高兴的人本该是宫盈,可她的心情却比预想当中的要沉重。
面对一会儿怆然泪下,一会儿又欢喜絮叨的宫爹,她有些无措。
他才刚醒,脑内自然有许许多多的疑惑。
宫爹问什么,她便老老实实回答什么,除此之外,大多数时候都在手足无措,若看在外人眼中,指不定一眼便会看出相处模式有多奇怪。
好在那个负责侍候的婢女早就悄悄离开。
大脑一片空白的情况下,宫盈甚至不知道应该如何同这个名义上的父亲相处,又不知道是否需要告知他真相——真正的宫盈其实早就死了。
若告诉他,会担心他承受不住。
若不告诉他,孤独死去的那个少女又该怎么办。她已经没有了生命,不该连亲人对逝者的惦念都一并被剥夺走。
就这样,宫盈陷入了两难的局面当中。
罢了。他这才刚醒,就算要说,也该等他将身子养好些再说。
她勉强打起精神,将自己遗忘了的重点又重新捡了起来。从宫爹的口中,宫盈问出了盟主令的下落。
这东西在盟主消失以后,的确有不少人动过找寻它的心思,但是在百寻无果后,又纷纷放弃,江湖中传言说,盟主令兴许是随着盟主一起失踪的。谁也没有想到,它竟然还藏在宫家。
问出了盟主令的下落,她便准备亲自去拿,省得夜长梦多,出啥意外。
似乎是看出女儿与记忆中的不太一样,宫爹愣了愣,他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身子因为虚弱而佝偻着,可视线始终落在她的脸上,像是有些不舍,而这不舍中又藏着那么一点点疑惑。
“你要去拿盟主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