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栖曾经和舒子清在山巅处建了一处传送阵,如今传送阵已经不翼而飞,因为承载传送阵的山体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盘旋的巨龙。
无栖的眼眶一点点红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和舒子清建传送阵时,无论用什么方法他们的力量都没办法穿越最高的山峦,原来山峦之下埋藏的是上古龙神的骸骨。
历经了千万年,龙神的身躯依然伟岸,他身上的鳞片依然像黄金一样闪亮。他静静的闭着双眼盘曲着身体,两只巨大的翅膀耷拉下来,洁白的羽翼覆盖了他大半的身躯。仿佛下一刻,龙神就能睁开自己的双眼俯瞰世间。
无栖呆呆地看向龙神的方向,隔着千山万水痴痴凝视着龙神的身躯,两行清泪止不住地从眼眶中滑下:“原来你在那里……原来你一直在那里……”
千万年来,他家的池砚砚独自一龙埋藏在山脉之中,隐藏在风雪之下。他明明是那么爱热闹的性子,却要忍受着漫长的孤寂,忍受着无尽的寒冷和苦楚。千百万年沧海桑田,巨石覆盖了他的身躯,风雪遮盖了他的容颜,凡人们忘记了高山之下沉睡着巨龙。他就这么孤零零的盘踞在高山之巅,为了人修承受着煎熬。
这一刻无栖开始痛恨自己,他恨自己对池砚那么无情,竟然要让他再一次镇压妖兽,让他舍弃了辛苦修行而来的身躯,再一次埋身在高高的山巅。那是他的池砚啊,他怎么忍心?!
池砚手忙脚乱地给无栖擦拭眼泪,尝试着安慰无栖:“别哭啊,小栖,你怎么了?别哭啊。”
无栖衣袖掩面,泪流不止。他终于明白了池砚说的再一次封印要付出的代价:池砚要回归自己的本体,再一次经历神魂分离之痛,经历修为被抽离的痛楚和绝望。这样才能同一时间镇压住祭坛,五行大阵才能完整。
可是这样做的后果便是,池砚辛苦修行来的身躯会消失,甚至于……他有可能会再也醒不过来。
无栖好想让池砚离开,让他永远离开这方纷扰的世界,去过安宁的日子。可是他也深知,如果没有池砚,浮生界将会不复存在。
感受到了龙神的力量,无栖这用龙神之力铸造的身躯,也能同池砚一样看清浮生界正在发生的事情。五处祭坛纷纷崩裂,无数的妖兽从地下爬出,它们张着血盆大口,在魔气的遮掩下对人修亮出了獠牙。
雷泽、小苍山、藏拙山、荒原、玄剑宗……每一处大开的通道附近,都有修士浴血奋战。
他看到他的师兄们咬紧牙关冲在妖兽侵扰的第一线,用尽全力保护着修为弱一些的弟子。他看到楚十八一头一脸都是血,却依然死守在阵法边缘;他看到傅敬舟正掀开倒塌的屋脊救出下方的百姓;他看到宁知咬牙甩出成堆的符箓给身前的师兄们提供力量;他看到宋锦灰头土脸提着剑一脚踹飞将要啃咬弟子的妖兽;他看到瑾妙仙子指挥着女修们布置下一个个绝杀阵,他看到柳蕴开启了最强杀招……
他承认人修的应对很及时,也用了全力在抵抗妖兽,可是人修会累,妖兽却不知疲乏。修士们可以坚持一两个时辰,可以坚持一两日,可那之后呢?若是不能再次封印通道,妖兽终将冲破人修的防线,祸害整个浮生界。
无栖痛哭出声:“对不起,池砚,对不起……”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道理他懂,他也做好了身死的准备。可是他只要一想到池砚将再一次踏入第六处祭坛,将自己全部的力量分裂开来而前路未知,他的心就像要撕裂了一般痛。这一刻他宁愿能封印通道的人是他,也不想让池砚遭受一点点伤害。
池砚对他而言不只是是唯一的色彩,是暗沉世界中的光,更是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的家人和亲人。
这么多年同无栖朝夕相处,池砚早已摸清了无栖的性子。可是看到无栖痛哭出声,他还是止不住的心疼。有珍惜地将无栖拥入怀中:“没关系,我不悔。无论是自己做的决定还是答应你的事,我从不反悔,更不会后悔。”
他已经得到了世上了最宝贝的无栖,就算再一次撕裂身躯分裂修为,再一次变成弱小的蛇虫又能如何?!无非是再来一次罢了,有小栖在身边,他有何惧?
池砚珍重地在无栖额头上留下了深深一吻,眸色因为湿意变得更深:“走吧,不能再耽搁了。再耽搁下去,我们得给小伙伴们收尸了。”
池砚的身躯和元神依然有联系,须臾间,二人便从当归山到了第六处祭坛处。因为地势高,祭坛处风雪大作,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很快在二人身上盖上了浅浅一层白。
池砚抬起手摸了摸无栖的头发,轻轻抚了抚他泪湿的脸庞:“别哭啦,你平日都说舒子清哭起来让人头疼,你哭起来才让我心疼。小栖,你要相信我,我们说好了以后要过舒心的好日子。答应你的事,我决不食言。”说罢他将手中的不悔剑交到了无栖手中:“知道怎么用吗?”
无栖含着泪微微颔首,直到池砚同他共享了识海,他才明白,原来不悔剑最才是五行大阵成型最关键的一步。
池砚分离力量之后,需要用本命灵剑之力裹挟着他的力量深入祭坛。而那时的池砚已经无力举起灵剑,只能拜托另外一条龙帮忙挥剑。而世上已经没有第二只应龙能帮忙做这些事,只有同样具有应龙血脉的无栖才能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