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蓉替苏孚说明来意。
江怀瑾看出江蓉护着苏孚,似笑非笑:“苏解元不琢磨殿试去,怎么琢磨起酒楼生意了?”
这年头,说士人想做生意,不亚于说良家男子想进戏班子。
江蓉:“怀瑾!”
苏孚赔笑,任江怀瑾挤兑,你一言我一语,江怀瑾气撒得差不多,才微扬下巴:“去花厅吧。”
酸豆角这东西健脾开胃,引进早点铺子不错,但要进江家酒楼,不够格。
江怀瑾尝后实话实说,苏孚不以为意:“那这罐子酸豆角就留给公子私下用吧。”
这才是她来的真正目的。
在场的都想着:苏解元真有心,知道公子没胃口,特地送来。
江蓉越看苏孚越满意。
江怀瑾心烦,他有自己的傲气,知道别人看不上他,也不想往别人身边凑,但别人总因为恩情凑上来惹误会算怎么回事?正烦着,那没分寸的还给他布菜:“腌豆角用不少盐,公子用些其他的,别咸着。”
江怀瑾面色不虞:“多事。”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将夹在碗中的菜吃掉,苏孚手腕不停,又添了满满一碗。
一来二去,江怀瑾用光一碗稀粥,吃下不少小菜。
江蓉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见苏孚还要夹菜,江怀瑾赶紧瞪她。
估摸他也吃得差不多,苏孚将筷子放下:“那在下就先回去,公子日后记得按时用膳。”
江怀瑾不置可否地哼一声:“赶紧走,别是想拖着不愿走。”
苏孚不与他计较,回院,干净利落打包好行李,往马车上搬。还是昨日与她方便那车妇,和苏孚对好目的地,先载着一车去,苏孚和苏秦氏一人还剩一小包袱,准备用手拎过去。二人和江蓉办好交接,江蓉送至府门:“公子他就那个性子,嘴硬心软,无意冒犯,千万别在意。”
苏孚说哪能在意,正道别,远处浩浩荡荡,驶来三辆马车。尘土飞扬,苏孚眯了眯眼,认出下车那是江氏族长。跟在身后的一众壮女人都是江家人,想要啃下江怀瑾一口肉的江家人,来者不善。
江蓉立即派人去通知江怀瑾。
江族长拄着拐杖步履稳健,势不可挡地闯进内宅,将江怀瑾堵在半路:“怀瑾,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老太太身旁站着江怀瑾二姨,肥头大耳,满面油光:“是啊,这么长时间,还没想好要嫁哪家?”
江怀瑾从容立在乌泱泱人群对面:“我娘说过,我不嫁人,只招赘。”
江族长最烦旁人提起江汉阳。她才是族长,江汉阳这小辈声望,却远胜于她。连带着,不喜江怀瑾,疾言厉色道:“不肖子孙!你还有脸提起汉阳?若非你身为男儿,执意经商,她怎么会无依无靠,这么大年纪,还得亲自去跑货,丢掉性命!”
她身后小辈们附和:“江姨好可怜,有这么个儿子。”
“我之前说过要帮江姨的,可怀瑾不让。”
“自私呗!怕你抢她的位置。”
“江姨原本要纳侍生女,也是被他搅黄的。”
人言嘈杂,议论纷纷。江怀瑾说不过,甚至被孝道一压,不好反驳。他抿着唇,孤独而倔强,是被疾风摧残的劲竹。
江府奴仆交换眼色,看好戏有之、沉默有之、目露疼惜有之,就是没有为江怀瑾出头的。潜意识里,他们也认为江族长说得对。男儿要当家主,做生意,就是离经叛道。以前有江汉阳压着,现在江汉阳不在,他们心底真正的声音就冒了出来。包括江蓉,也在旁边抹眼泪,心想,为什么公子要经历这些?说不定,嫁人也是好出路,长痛不如短痛,难道公子要一生都在这种环境下生活吗?
江族长志得意满:“怀瑾,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三角眼闪出精光,以施舍的语气:“你想先留在江家,也可以。只是江家那些铺子,是汉阳毕生心血,得让族里真正优秀的女子接手。以免你不懂经营,搞砸生意,汉阳在黄泉之下,死不瞑目!”
江怀瑾气得胸膛起伏,咬牙说:“您也知道,那是我娘的!”
江族长装作听不懂。其实她们也知道,全要过来不现实,但蚊子再小也是肉,江家铺子那么挣钱,只要江怀瑾松一点点,就是不少进项。而且松口这件事,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今日一点,明日一点,早晚,江家那些铺子,不还是族里的囊中之物?至于江怀瑾,一个男儿,嫁了就是。其余人也明白这道理,根本不听江怀瑾说话,一味抹黑他。
江族长:“还不去拿地契?难道你害死你娘还不够,真要她死不瞑目?”
江怀瑾凤目通红,就要不管不顾,怒斥这老太婆不要脸皮,衣袖被人拽了下。
一个淡青色身影,半挡在他身前,为他挡去大片的糟污。
江怀瑾怔然,苏孚拍掌大笑:“真是一出好戏!”
她扬声说出江怀瑾早想说,却被孝道压着,不好说出口的:“趁火打劫,仗势欺人,这就是江家的长辈,江家的家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