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该如何回答?
答不会勾勾缠缠,不知所谓!
答会焉能走出山洞?
暗骂竟鬼迷心窍,挑起那没头没脑的话,林镜费力道:“你因我受过,我岂是恩将仇报的人?”
苏孚故意说:“哦?可是我后悔了怎么办?”
林镜登时退后半步,凤眼警惕地瞪圆。
来寺庙赠香祈福,难得穿得寡淡,粗布衫将风月楼备受吹捧的艳花魁拉回寻常人间。
倘若没出那抢亲缘、卖青楼的腌臜事,林镜再落魄也不过如此吧。
不触碰根本利益,苏侯爷再不济,不会眼睁睁看着夫人杀死亲子,最多将林镜打发出府。
俊朗书生,温柔缜密,哪怕没功名、无富贵,也能凭手艺谋生,娶个贤妻,安然此生。
苏孚按下心中惋惜,垂腰,捧腹大笑。
反应过来被耍,林镜眼中闪过一抹羞愤,振袖而走。
苏孚连忙抢过袖角:“哎呀,气性怎这般大!先别急走,才想起来,还有物件没给你。”
林镜竭力抽出,肃容道:“什么物件传递消息的?”
苏孚向洞中深处去:“若是呢?你肯帮我么?”
“我身份卑微,又手无缚鸡之力,能帮到苏大人什么!”
这样说着,却没趁这机会逃出山洞。林镜一贯不欠人情,苏孚真拿出个信物,以他今日手段,要交给权臣甚至皇帝,并非不能做到。
哪知道,她捧出来两只白兔,其中一只缺条后腿,林镜眼神微动。
苏孚催促:“伸手接着,还等什么?留给我做干粮?”
林镜下意识扫眼火堆上死不瞑目的烤鱼:“怎么不留着做粮食?”
“怕你怨我。”
也是奇怪,在苏孚手中瑟瑟颤抖的兔子,到林镜手心,转瞬活泼起来,艰难蹬出洞外。
林镜似漫不经意地问:“怎么讲?”
“那场大火瘸腿那只,不是与你共患难的兔子?”
举目四望,洞壁仍有火焰舔舐的焦痕。
旧日林镜走投无路,决定死在这佛家圣地。
著作中,他后期谈起这段往事时波澜不惊,但浅浅一品,命运对他的苛责触目惊心。
十四岁的少年是怎样的心灰意冷,决定自焚于此。
又是怀着怎样的心境,于蓬蓬烟雾中,救下那只误闯山洞的残疾兔子,决定在风尘里苟且偷生。
“你知道?”
“岂止是知道!那日、那日我就在不远处!”她激愤道:“你再晚出来半息,我就不管不顾,冲进去找你!”
林镜抿唇不语,她轻轻地上前,小心翼翼,虚笼住青年劲瘦的腰身:“对不起。”
女子的眼泪,打湿他一方前襟,温柔的湿意,不容拒绝地,氤氲进皮肤,令林镜整个人打了个寒战。
他不自在地:“我知道了。”
少女便拿泪眼要挟他:“你会原谅我么?”
多月纠缠在脑海翻来覆去,林镜道:“不是你的错。”
苏孚不依不饶,偏要问个清楚:“真不怪我?”
终究,林镜长长一叹,认输般:“不怪,怪你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