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霜容色未变。
他很镇定地帮弟弟擦身体,哪怕少年身上的衣服半褪半敞,正好挂在两条纤细的手臂间,露出那一身白玉般的皮肤和胸前若有似无的两点,他呼吸的频率也没变过。
很快就帮弟弟把衣服换了。
反倒是林筝自己,在无声的寂静中,听到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如雷鼓动般的心跳声,听得非常清楚。
玛德。
这不科学。
换完衣服就没事了,林筝看着段霜,没说话。
段霜也看着他,没有说话。
注意到少年揪着自己领口,那略显局促的目光,段霜叹气,摸了少年脑门一把,低声道:“你不要想太多。”林筝的健康永远被他放在首位。
“你不会有事的。”
“不管用什么手段和办法,哥哥都会倾尽全力,努力找到治疗你疾病的办法,哪怕找不到,也不会丢下你不管。”
少年的脸一下就抬了起来,眼神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家哥哥,像天底下每一个向家长索要承诺的小孩,他道:“你能保证吗?”
那脸色白白的,但小眼神儿,却软软的,像浸了水光。
“我保证。”
段霜的眼神很平静,笑容也那么温柔。似乎是心疼,他伸出指腹擦掉弟弟腮边的泪,手指顺势摸上那颊边的发丝,指尖一触即离,举止停留得很有分寸。
让林筝的心放松了下来。
这才是他想要的兄弟情。
—
段霜没有说假话,当范围放眼全球,那希望也变得大了。
这段时间,他在外为弟弟的病情奔波,而林筝接受化疗需要他时,他又会立马赶回来。
这已经是第三次化疗了,少年那张精致的脸因为痛苦狠狠皱成了一团,他浑身颤栗,紧闭的眼眶聚满了无数疑似恐惧的泪水,偏偏因为嘴唇死死咬着,除了呜呜呜的声响,发不出任何声音,唯有鼻血混着眼泪一起流,一身干净的病服立刻就脏了。
人还没进手术室,林筝已经冷汗淋漓,豆大汗珠粘在白净的额头,打湿了头发,衬着那张惨白的脸和枯黄稀少的头发,漂亮脆弱得惊人,却令人不敢再看第二眼。
蒋宁早已不忍地撇开头。
“别怕,忍一忍,一会儿就好了。”段霜声音很低,抱着他的力道却很重,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哥哥会一直陪着你。”
随着最熟悉的哥哥在旁边不断的抚慰,少年本来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痛苦的神色也渐渐褪去,他双眼迷蒙地叫了一声:“哥?”然后是很多声重复的呼唤,没什么意义,但他也许就是想叫几声,那语调还越来越大,充满了不安!
“我在。”段霜抱住颤抖的弟弟,让他的脑袋贴近自己的胸口。感受到他在自己怀中无助的发抖,他已经无数次恨,为什么他的血型无法匹配,以致于让弟弟承受这样多的痛苦。
林筝哭诉道,声音充满颤抖:“我要没有头发了,我要变丑了……”他的头发一次比一次少,他早就不敢梳头,因为轻轻一碰,那脆弱的发丝就是一把一把的掉,掉满整个床沿。每次睡醒,他都会被这些断发吓到。
觉得那掉落的头发,仿佛就是他逐渐走到尽头的生命。当他自己成为了纸片人,他才知道,被人决定生死的滋味有多恐怖。
他后脑勺一块的地方已经秃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每次照镜子,总觉得镜子里那本来如花季一般青春的少年,那惊恐的眼瞳非常陌生,整个人也变得好丑陋。
他终于理解原剧情内原主为什么歇斯底里了。
因为包括他都在想,他都变成这样了,连林美珑这个妈都丢下他了,真的还有人会喜欢他吗?
段霜好像是喜欢他的,可是看到他现在这样子,他会不会……
林筝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没有雏鸟情结,但他的情绪变得很敏感极端,变得非常在意别人的看法,尤其是段霜的。
“没有变丑,你还是那样俊俏,没了头发我们就戴假发。”段霜口气宠溺,手指珍惜地抚摸少年尖瘦的脸庞,心下微微一叹,因为天生长得好,他这个弟弟从小就自信如一名国际巨星,什么时候竟如此害怕过,那脸上的哭泣,让他一颗心都疼得紧紧攥在了一起。
蒋宁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手下的艺人永远是冷静从容的,在圈内待久了,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他脸上的笑容从没有下去过,但显然牵扯到林筝,什么都变了,他现在已经很少笑了。林筝一不安害怕,他那颗心也跟着乱了。
林筝害怕自己变丑,哥哥的心会变,可他根本不知道,他的哥哥也在怕,怕怀中人,携带着他一颗孤独的心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