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云箫从台下的阴影走出,一身赤红舞衣引人注目。他神色寡淡,没有回话,与寒岐轩擦肩而过,站在了场中央。
成千上万只眼睛盯着他,无数人开始窃窃私语。
信凉帝细细打量墨云箫,见他没带佩剑,问道:“墨贤侄,你的佩剑呢?”
墨云箫答:“在灵膛中,今日一舞,无需佩剑。”
满座大惊,人人都以为听错了话。百技大赛中男子比舞,素来比试剑舞。不用剑,便跳不了剑舞。
信凉帝震惊过后,缓了面色继续问:“不用佩剑,那用什么?”
“琴弦。”墨云箫收回剑。
“哦?这倒是稀奇事!”信凉帝来了兴致,发问:“诸位国主觉得如何?”
幻族主、里岳帝、泽川帝互相看看,谁都不知如何,又看向辰族主。辰族主沉了声音,对墨云箫道:“古往今来男子都是舞剑,你不按规矩,又如此穿着,是想丢尽辰族的脸吗?”
四下都安静了,人人盯着辰族主和墨云箫。
墨云箫这身绯红舞衣飘逸悠长,一套罗袖上连接着半透明的朱纱,朱纱呈渐变色,由朱红一点点过渡到云白。三千丝墨发似一匹柔软的锦缎披在身后,以一条鲜红丝带半扎,简洁又不乏精致。那双凤眸中看似沉静,却藏着少年轻狂,有着不服输的气概。
当着满堂宾客,墨云箫道:“为何不可?古往今来亦没有不准男子用其他作舞,如果都是千篇一律的剑舞,男子在舞技上就得不到更好的突破。”
“寒小太子剑舞山水,满座看的清清楚楚,这难道不是突破?”辰族主嗤笑,“规矩就是规矩,长辈还没说什么,哪轮得到你一个后辈评判?你以为男子需要像舞姬一样靠花样证明自己?还是要和青楼那些娼妓一样哗众取宠?”
辰族主的话一出,人人脸上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当堂羞辱自己儿子,竟毫不避讳,辰族主是有多憎恶他?人们回想起上一次在辰族参加的百年汇宴,发生了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辰族主当众廷杖了墨小少主五十棍,据说被打得血肉模糊,埋在风雪中差点断气,最后是玉朝弦和寒歆韵救下他。
想到这里,人们眼中露出悲悯的神色。
墨云箫被这样的眼神环绕,心头忽生出厌恶。他眸中闪过一丝冷意,用势在必行的目光盯着辰族主。
辰族主同样盯着他,单独传音到他耳边:“若是不介意醉月楼的事被在座的每一个人知道,就赶紧滚下去!”
墨云箫暗自攥拳,但他的眼神却瞒不过辰族主。因为辰族主从他眼中发现了恐惧和不安,遂弯唇讽笑。
“我倒是觉得不错!”
辰族主一愣,往说话方向看去,微眯了眼睛:“玉朝弦,你非要和我作对?”
“你一直为难这小子,我实在看不下去。”玉朝弦起身走下席位,来到墨云箫身边,“他养伤七十余载,对百技大赛的准备时间只有不到三十年,诸位就不好奇他能做到何种地步?”
里岳帝点头:“玉少主说的有理。”
幻族主没意见。泽川帝看了寒岐轩一眼,想了片刻,也赞同。信凉帝看向辰族主,“墨厉兄,大家都想亲眼目睹小少主的舞技,你就别再谦虚了。”
寒歆韵也站起道:“请辰族主准许。”
辰族主凝视着寒歆韵,只见她一改平日素装,换上一身深蓝裙褥,与玉朝弦的深蓝华衣相得益彰。辰族主的眼睛被刺痛,不愿再看,黯然举起酒盏,一仰而尽。
“那便开始吧!”辰族主道。
玉朝弦看向墨云箫:“既然选择和别人不一样,就要有勇气承担结果。”
墨云箫恭敬应是,玉朝弦回到席位。主管太监再次倒转沙漏,计时开始。
场中只剩墨云箫一个人,他双手交握于胸前,放松心境,静候开始。
主管太监再次倒转沙漏,高喊:“计时开始!”
墨云箫缓缓伸展双臂,迈着优雅的步调,挥起罗袖。岁月好像总喜欢偏爱他,秋风徐徐拂过他的脸庞,较上一个百年,他的轮廓褪去孩童的稚嫩,变的更鲜明成熟。
透过他,人们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他们也曾年少轻狂,也曾天真烂漫,只是碍于皇室王族的无奈,一步步褪去青涩,被逼向成熟。
几根琴弦从墨云箫袖中飘出,似一段锦绸,在众人眼前慢慢铺展开来。他一面挑动琴弦,奏响乐曲,一面踏音律起舞。他舞步轻灵,身姿宛若天边的火烧云,淡然恬静的同时,又能绽放出烈阳的气魄。
朱纱持续在天地间旋转轻荡,就是这张刚毅的脸庞,长眉凤目间却透露出一片淡然,仿似把什么都看在眼里,又什么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