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交战对梁军是致命的,季殷下令后撤,却被陆军主将裴师截下。
裴师坐在马背上高声喝道:“去叫你们主帅下来,两军打仗,我们君上都在,你们主帅藏着掖着算什么。”他唇角噙笑,嗜杀之气慑人,一个抬手身侧士兵便会意,扬手抛下马背上哭泣的孩童。
季殷飞身去接那孩子,顷刻听到一声烈马的嘶喊,他接稳孩子回头,他的坐骑已经倒在血泊中。
裴师冷眸睨着他:“世人皆言天子嗜血残暴,百姓被暴政苛税压得生不如死,我陆国为民起义,若梁天子不敢迎战,是对这些手无寸铁的稚子弃置不顾了?好,天子如此残暴,那便怪不得我军。”他下令升起盾牌绞杀梁军。
可这盾牌不过是被捆绑成排的孩子。
季殷:“不要动稚子!稚子何辜!”他知道这是计,但只能妥协,“本将去请我军主帅出征,何惧尔等叛臣贼子。”
驼峰岭山谷外,铁皮马车上端坐着脸色沉静的陆扶疾。
闵康阳在车前护驾,他下令:“将军领伏兵自外围蹲守,骑兵与弓箭手由秦校尉替你接掌。”
秦无恒在旁敛眉应下。
闵康阳一愣,忙喝:“骑兵与弓箭手给这个小子?君上,此人可是大梁的少宰……”
“军令如山。”陆扶疾面无表情打断,“勿要耽误军情。”
闵康阳想不通这安排,恼羞睨了眼秦无恒。
秦无恒上朝一步,俯身朝陆扶疾耳语了几句。
闵康阳不情不愿领军离开,可他所领的不过几千兵马,而剩下的一万竟然都分给了秦无恒。他沉住气,反正这些都是训练了多年的士兵,此战结束也还是会听他调遣。
闵康阳领兵赶去驼峰岭四面伏击,布派好阵,忽见秦无恒一身盔甲走来。
他冷眼以待。
秦无恒来到他身前道:“将军,君上有几句话要我转告你。”
“何话?”
秦无恒俯身靠近,闵康阳却没有听到他耳语什么,而见冰冷的长剑没入了他身体。他震惊瞪大眼眸,秦无恒脸色始终淡漠,他终于才明白早在那夜闯山谷时他便已经入了敌人的圈套。
他带着两万兵马轻而易举过了敌人的关卡
,以为是本事,却早已经中了陆扶疾的猜忌。
秦无恒拔出剑,中年男子沉重的身躯轰然倒下。
闵康阳的副手与几名士兵举剑对准秦无恒。
秦无恒沉声道:“闵康阳勾结梁军,这是君上的旨意,没有见到方才君上与我耳语?”
副手周高勇踟蹰不信,秦无恒严声命令他:“我若敢随意斩杀武将,我与我妻的命不想要了?周高勇听令,君上命你为伏兵统领,此处由你调遣,万不可让敌人发现。”
周高勇还是不曾反应过来,秦无恒自他剑下离开,他才后知后觉嘱咐士兵:“清理一下尸体,继续布阵。”
他不再怀疑,秦无恒敢当众杀人,不可能有假。
但倏然间,山上与四面都冲来梁军,将他们团团围住。好似眨眼之间,半军覆没。
主战场休整许久,陆军终于望见梁军拥簇着那个桀骜凌厉的男子策马出现。
戚慎高坐在马背上,不曾言语,眸光冷睨着陆军手上的孩子,山谷中一片稚童啼哭声。
他眯起眼眸望着陆军让出来的裴师。
裴师:“天子还真守诺啊,但这么晚才现身,是不想要这些稚子的性命了?”
戚慎不曾开口。
项焉在后道:“我军主帅如约现身,让你君主帅也现身。”
裴师嗤笑一声,让出身后的铁皮马车。
陆扶疾端坐在车中,两军隔开一片累累尸骨为线,他睨着马背上高大的男人,唇边淡笑:“孤素知天子残暴,原来真的愿意为了这些稚童现身。”他的马车旁便坐着陈广猷。
听闻陈广猷献上这般残酷的计谋时他有过不信,戚慎嗜杀成性,会为了救这些孩子妥协?不过他还是依言让陈广猷去寻这些稚子,倒是没料到陈广猷能抓到这么多孩子。
他有过瞬间心慈,但自古战争无不血流成河,大梁的开国天子过蛮州时不也是横跨着老弱妇孺的尸体才攻入王城的,成王败寇,都容不得半分善念。
若戚慎当真肯为这些稚子现身妥协,那他便能引戚慎入他的局中。
若戚慎不来,那更好,举国都会知道这个残暴的天子放弃这些弱小子民,而失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