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容采荷被逮捕,针对她的供词警方展开调查,其实,她的女儿悦悦早在车祸后的一个星期就死了。她接受不了女儿的突然离世,疯了,病了,什么国外最好的疗养院,什么博士,什么换脑,都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
冰块溶解在酒水里,发出“哐啷”一声清越的脆响。酒吧内光影灿烂的水晶吊灯自转着,红蓝黄交汇的霓虹灯闪烁着,没有嘈杂的音乐和热舞,空气中飘荡着酒香,坐在吧台的客人们只是安静的独酌,或是小声的说着话。
林危端起酒杯抿了口威士忌,说道:“全班30个学生,最后只有江岸雪、史克和邓昊三个人活着,邓昊在第二年发疯死了。我无法体会他经历了什么,就单从结果看,我知道那整整五天的残酷,不然,江岸雪也不会性情大变。”
楼渡端着玛格丽特,他保持这个动作已经很久了,久的让林危几度误以为他被人点了穴。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当林危说了真相,他发现,自己果然还是太天真,想的太简单了。
他以为江岸雪在初中遭受了校园暴力,所以才变了。
他曾经发现江岸雪对“老师”这个词有抵触情绪,他以为江岸雪遭遇班主任的欺凌,殴打,不合理体罚等等。
他万万没想到,在江岸雪身上会发生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怪不得,江岸雪习惯以恶意渡人,别人主动接近他,他会躲,别人帮助他,他会将对方的动机分门别类,列出一连串子的可能性,然后想法设法的还对方人情。
他面热心冷,谁也不信,表里不一,薄情寡义。
因为,年仅十四岁的他经历了人性的残酷,杀戮,血腥,背叛,他见识到了恶魔的样子。
以前的他,明明是个温柔,热心,真诚,阳光,健康的人。
林危叹气道:“京州中学的名望太高,这件事也太过恶劣,所以警方严令封锁消息,将容采荷的动机全面封锁,对外只称春游期间,学校大巴翻车了,死了27个学生外加一名班主任。事情轰动了一阵子,毕竟只是个“交通意外”,学校包赔了所有家庭的损失,没半个月就过去了。”
“我……”过了很久,楼渡才声音低哑的说,“我都不知道。”
林危说:“你当时人在国外,当然不知道。更何况这事情被正府严密封锁,网上没兴起一点风浪,你去网上搜关键词,列出的词条也只是一个轻描淡写的车祸。”
楼渡放下酒杯,问:“这些是江岸雪告诉你的吗?”
“嗯,所有知晓这件事的人都被强制签署了保密协议。当时的江岸雪才十四岁,心里装着这么大的事没人倾诉,他会疯的。在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追问下,他才朝我倾诉的。其实,如果那些人团结一心,大家一起想办法找出路,或许可以全部活下来,但当时……毕竟年纪小,都被容采荷那个恶魔吓着了。”
楼渡忽然感觉心酸。
十四岁的年纪,心性尚未定型,遭遇这种人间地狱,江岸雪没有变成解阎那种心理变态的报社,真不容易!
楼渡回国之后,曾回到老家询问过邻居,无意见得知,原来江岸雪十一岁那年,他爸妈就离婚了。爹不要他,勉强跟了妈,在后爸家里难免受委屈。更何况亲妈又生了个儿子,江岸雪就成了多余的电灯泡。
中学的遭遇,他自然不可能跟爸妈说,他身边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人,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对象。
“幸好有你。”曾经嫉妒江岸雪和林危的关系近乎发疯的楼渡,情不自禁的说出这句话。
在那种情况,那种黑暗无光的岁月,林危的存在对于江岸雪来说就是救赎吧!
所以,江岸雪会爱上林危。
至于自己……还在享受美好的校园生活吧!
当江岸雪行走在腥臭的鲜血腐尸间苦苦求生之时,他正坐在阳光明媚的草坪上,左手拿着冰淇淋,右手捧着书,享受安逸的午后。
他无法了解那五天的时间,江岸雪详细经历了什么。可他玩过黄泉游戏,他大概能猜出来,最可气的是,他直到现在才知道。
和林危分开,楼渡鬼使神差的开车冲到江岸雪家门口,他试图敲门的念头一闪又熄灭了,悻悻的放下手,好像脱力了似的,软趴趴的靠在防盗门上。
来做什么?安慰他吗?
太多余了,都过去那么久了,现在跑来安慰,揭别人伤疤很好玩吗?
再说了,自己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去安慰他?他也根本不需要别人的安慰。
在他最需要安慰的时候,楼渡错过了。
楼渡心里堵得慌,从腹腔内涌出的酸涩,是后悔,是震撼,是心疼,还是对于林危的陪伴产生的那种扭曲的嫉妒?
为什么当年陪在江岸雪身边的不是我呢?
为什么我要出国留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