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沈大少爷跌跌撞撞回来了,沈原说自己乏了要休息,不叫不许进,然后关了屋门又偷摸跳上了房梁。
沈大少言语惊惶,“爹啊,外头大不好了,大伯说三王爷嗔着圣上不体恤民生疾苦,从自己藩地打出了反旗,河西李节度使又说要替陛下肃清反叛,也在用兵,那些大大小小的土匪贼人就不要说了,便是蓝带军也有势头起来,说是占据了好几座城池……大伯让我们赶紧走呢,说要是小泉城这里遭了兵,怕是我们护不住老太太呢。咱们家又没多少部曲……便是来一股土匪,怕也挡不住。”
沈老爷目瞪口呆,“不至于啊……咱们好歹在城里……”
沈大少急慌慌道“在城里也无用啊,大伯说,不管是谁的兵都要吃粮,三王爷也好,李节度也罢,那都是打到哪里,粮便征到哪里,咱们家的粮供应自家自然绰绰有余,可落到他们手里便是再多也不会给我们留下的!到时候全家窝在家里喝西北风吗?”
“大伯还说,人家过来用征粮的名义抢粮,要是这两路有人成了事,咱们家或许还能搭上酬军的功,要是他们两个最后灰飞烟灭成了反贼……咱们家就成了替反贼筹措军粮,到时候灭族的祸事就在眼前!而且人家还要征兵,说是家里有多少男丁就要征多少兵,健壮奴仆都保不住!”
沈老爷呆坐在红酸枝官帽椅上,双眼无神,嘴里不知道唠叨什么,最后神经质的抽搐了一下,“去,去和老太太说去,走,赶紧走!”
沈原悄悄溜回去。
之后的日子,沈老爷就开始忙了,连太太都忙了起来,沈原知道他们都在收拾,要把粮草细软都带走。
太太甚至还在打发下人,有的人祖辈都在这里,现在主家要走,不一定人人愿意跟随,太太也不愿带多少吃粮的嘴走,要知道这一走还不知道前路如何呢。
忙乱了半个月,沈家准备出发,除了粗苯家什不带,其余都带上了,仆妇少了一半,沈原身边连丫头都没了。
她也没吭气,早在知道的时候她就把自己的细软卷裹好了塞进了那小院子,太太忙得很,也顾不得她这里短缺了什么。
沈原早就做好准备,要是在沈家安稳,那就待着,要是沈家也不安稳,那就看情况,好歹吃了人家这几年的粮,让她看着沈家遭殃什么都不管,这也太凉薄了。
沈原知道沈老爷是把家底都带上了,那一车车装的都是粮食还有财物,也是沈家以后安身立命的根本。
这时候佘家又来找沈家,佘太太还是心疼小儿子未及成亲就没了,疯魔一般要给小儿子弄个媳妇,佘家知道沈家要走,他们也在打听情况,这些世家总有自己的门路。
佘家提出用两千石粮食换沈原嫁入佘家,这回老太太没吭声,她儿子已经把厉害关系和她说清楚了。
要在平时,两千石粮食不过两千两银子,无论如何当不了聘礼,可如今粮价都快涨疯了,一石粮食买到十两二十两都有,那粮铺还没粮卖呢,两千石粮食那可是上万银子。
于是沈原就没能跟上沈家出逃的车,老太太再没见她,沈原于是知道,要是太平无事,老太太愿意展现出一个仁慈的形象,何况把亲孙女弄去当望门寡不一定比嫁去别的世家要好,沈原毕竟为了沈家念了两年的佛经呢,可要是遇到现在这种情形,她就只能被牺牲了。
倒是太太给了她一千两银子,叹息道“都是命啊,你是个能吃苦的,今后便也好好活着吧。”
沈原什么都没说,趁乱偷了不少东西藏进那个闹鬼的院子,你们既然临走露狰狞面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把我卖了两千石粮食,总得给我留下一些!至此,沈原对沈家彻底断了念头。
着急忙慌中,便是沈老爷沈太太也没发觉少了什么,以后知道也不会想到沈原身上,多半怪管事。
沈原就这么进了佘家,然后她白衣外罩着嫁衣,抱着公鸡拜了堂,然后被佘家塞进了小佛堂,佛堂上供着菩萨还有佘三公子的灵位。
佘太太又哭又笑,“儿啊,这是为娘替你找的媳妇,你且安心吧,你不会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沈原低着头,木头桩子一样一动不动。她甚至连吐槽的都没了,就恍如一个过客,看着周遭的人和事电影一样过去。
在沈家的佛堂里,她还有个粗使丫头,在佘家的佛堂,她每天就两碗照得出人影的稀粥,沈原心里暗想,这是希望她早早蹬了腿,然后好和那死鬼三公子合葬吧?
可滚他妈的,她不发威当她是泥巴捏的呢!
沈原就从厨房偷了上好的饭食吃,要是看见小灶上炖着燕窝,她也能喝掉大半碗,然后给添满一碗的水进去。
佘家是讲究人,吃饭不会整只鸡鸭上,那是精细的做成丸子或是羹汤,那就更方便她偷吃了。
厨房的管事简直要疯,可就是抓不住那小贼,哪怕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到饭食出锅,总会少那么几样,偏偏还是上头主子的好吃食,真是逼得他差点上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