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主,所有种苗皆已送到庄子上,另外您先前说要从南边儿买的莲藕与菱角种苗也已收到回信,估摸着再有日便能回到。”今年不过二十七的孙林乃是陈伯在葛家精挑细选了好几个月才最终选定的管事接班人,又经陈伯□□了一月有余,倒确实有不少长进。
搁下国都来信的葛歌点头,问道:“河道修缮那边如何了?”
“皆已妥当,十五亩滩涂地也已围起来进水灌溉好,石桥修建遇着些小问题,不过工匠说七月前定能通桥。”
“好,你且去忙罢。”葛歌满意地点点头,打发孙林出去,提笔要给葛家茂回信,外头明佳敲门通报:“主子,春梅姑娘来了。”
虽然如今葛歌身边有不少婢女伺候,不过平日在家时倒习惯由明佳明芝姐妹俩帮着跑个腿传个话儿啥的。听到说春梅来了,索性搁下笔不写信了:“进来罢。”
“哥儿!”平日里总是笑吟吟的春梅抽搭着鼻子进来,还未见着人就开始哭起来。
离开书桌走到榻边给自己倒杯水的葛歌见她哭着进来,蹙眉道:“这是咋了?铺子出啥事儿了?坐下慢慢儿说。”又顺手给她也倒了杯水。
“不是铺子的事儿,是我娘要给我定亲,我不乐意嫁给我表哥!”春梅接过茶水细细地喝了几口,才缓过方才那股难受的劲儿,不过还是有些伤心,道:“可我娘不同意,非说要亲上做亲。”
坐在春梅身旁的葛歌听到这话,一时也不知说甚好,食指微屈轻叩桌面,近亲结婚可不是个好事儿,可时人最喜就是亲上加亲,这又是张家的家事儿,她这贸然插手也是不便。
“春梅,你是当真不乐意还是?你若真不乐意,我便去与你娘说道说道。”最后还是决定插手的葛歌也想到了个法子,不过目前来说还是要先解决春梅的难题。
春梅抽出帕子擦干脸上的泪花儿,闷声应道:“我真不乐意,我有喜欢的人了,可我娘不同意。”
若是说不肯嫁给表哥,那还是小事儿,春梅与她娘真正吵起来的缘故是因着她喜欢的那人,是哑巴林大。
来求助的春梅自然不敢将此事瞒着葛歌,一说完是林大,生怕葛歌不乐意帮她,她又连忙为林大说好话:“林大哥虽然不会说话,可我不嫌弃他,他又上进又老实,还吃苦耐劳,就比人差了不会说话这点,旁的哪点都好得很!”
在春梅看来,林大可比她那个不争气的表哥强太多了,她那表哥好吃懒做有啥好的?若不是她表哥,这样的人她是一眼都不想多看的。
葛歌见她这般心急地为林大解释,轻笑道:“我没说林大哥不好,只是春梅你这心思,林大哥可晓得?你对他有这心思,那他呢?”
“他与我是一般的心思。”说起意中人,平日里总是落落大方的少女半垂着头羞红了脸,道:“我娘说甚怕我日后后悔嫁个哑巴,但我知道自己不会后悔的。”
葛歌心想,林大只是幼时发烧留下的后遗症才不会说话,两人日后有小孩儿也不怕遗传这个。林大确实除了口不能言外旁的都极好,若是两情相悦,倒也是能成全的一桩好事。
“春梅,我有个法子,你且先回去,别叫你娘晓得你来过我这儿,等明日我叫上林大家的,一起到你家去说亲,你只当不晓得这回事儿便成。”
“好,谢谢哥儿!”
翌日,葛歌带着今日换了身板正衣裳的林家母子,一起登上张家的门。
葛歌的法子很简单,就是把早时她答应许给春梅的嫁妆拿到明面上来说,说法也换成是给林大准备的聘礼,小古栗子铺二成分红,只要春梅过门儿,这就是归到春梅名下的财产。
“此外,我听刘妈妈说,她们老家那边儿不时都有表兄妹成亲生下的娃娃大都多病多灾活不长,要么就是痴傻儿。我这准备出个新规矩,日后不管是嫁女还是娶妻,若是嫡亲的表亲成亲的,不可再占在我葛家上工的位置,村里有啥福礼分发也皆不做那家的份儿。”
葛歌这话一出,惊得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不知该说啥好了,这小里正咋还管起人家家里娶妻生娃的事儿呢?!
可腹诽归腹诽,对于小里正说的话,在场之人却是不敢不听的:不跟表亲做亲,那还有旁的可以娶,可若是为着这亲上加亲,连日后在村里的福利、工作都没了,这也太亏了啊!
小里正虽没有明说,可春梅她娘心里大概也晓得她是为自家那个死女子来撑腰的,面上的笑既客套又心虚,还隐隐有些不满。
倒是春梅她爹对林大还算满意,又有小里正上门帮着说和,便做主与林家定下了亲事:“林大,那春梅可也是我们张家的宝,你要敢欺负她,我可饶不得你。”
林大不会说话,只憨憨地笑着连连点头,保证不会欺负春梅。
两家亲事已定,春梅她爹笑呵呵地将未来亲家送出门口,屋里春梅她娘就开始对春梅发难了:“我真是白养你个死女子!你表哥再不好也比林家那哑巴好不是?还没嫁人就敢伙同外人来欺负你娘,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嫌我张家日子没法儿过,就回你娘家跟你那好兄弟一起过去!”春梅她爹回到屋里,指着张李氏的鼻子骂道:“人林大除了不会说话,哪点不比你那个废物侄子好?成日里好吃懒做,干啥啥不吃,偷鸡摸狗第一名!你平日里私下贴补多少回娘家就算了,如今还敢把我女儿推入火坑,看老子不捶死你!”
昨日之事张父并不在家,只晓得昨日是婆娘她娘家兄弟过来了,他素来不喜妻舅那一家扶不上墙的烂泥,以为又是上门来打秋风的,便也没多问,没成想听到妻子说要女儿嫁给她那废物娘家侄子,再加上小里正方才说的那些,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气得他指着张李氏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张李氏被丈夫说得心虚,可一听他连自己兄弟侄子都踩低下去,又忍不住大声驳回来:“我娘家侄子咋了?再咋样不比那哑巴强?”
“你再说一句试试!”
瞧丈夫气得连手都抬起来了,张李氏索性就倒在炕上,扯着嗓子开始嚎哭:“没天理了啊!女儿好好的全乎人儿不要非要嫁个哑巴,孩儿他爹还要动手打人,这日子真是没法儿过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