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里正。”在门口屋檐下抖落一身雪花的张丰收等人见着葛歌,也顾不上说话,表情肃穆地朝葛歌问好。
葛歌捧着个李猴给准备汤婆子站在门口,眉眼舒缓,说道:“你们且抖干净雪花,赶紧去烤烤火,有何事稍后再说。”
“是。”虽说小里正素来对他们也都算得上平易近人,可张丰收等人一想到十月里那场华新村保卫战,小里正如战神降临,仅凭一把弓箭就杀人无数的场景,便都不由自主地对她多几分敬畏之心。
外头凄风苦雪,寒风啸啸,葛家菌铺也关门谢客,因着后院屋子不算太大,没个给大家伙儿一起烤火的地儿,黄管事索性就李猴林方二人把烧火的小炉子搬到前边儿铺子来,再围着炭火炉子摆一圈凳子,炉子上坐着一壶水,众人便能坐在一处烤烤火暖和暖和。
林方颇有眼力见儿,不知从哪儿搞了些地瓜过来,一并放在炉子炭火边儿上烤着,不过一会儿,满室便都是烤地瓜的香味。
烤了好一阵儿才暖和回来的张丰收从怀里掏出一封还带着些许温热的信,双手捧着递给坐在主位的葛歌:“小里正,这是里正叔的来信,吴伯交给我带来给您。”
“家中一切可还安好?”葛歌接过信,边拆边问,这还是父亲去西南后来的第一封信,葛歌也有些心急想知晓父亲的情况,便就着王小茹捧近的烛火细细读信。
葛家茂身上带着崔夫人与吴伯二人的引荐信,哪里会有不顺利的事儿?原说是要跟在大将军麾下,不过大将军去了江南,就跟在崔小将军麾下。
葛家茂在信中也提到了崔永濂,说不知为何,崔永濂一听他是从云家集华新村来的,对他就多了几分亲近。又道是托了家中贵人的福才能投到崔家军麾下,叫葛歌一定要好生招待好贵人,以报她们对自家的恩情。葛家茂只知家中住了贵人,却不知这就是崔家的家眷。
带去的信给了陈平西后,第二日葛家茂便成为崔永濂亲兵队里的一员,十一月初时跟着大军一起大战一场,夺回了大业国被侵占百年之久的西南五城。
在战中斩杀数十人的葛家茂得到了嘉奖,如今还身兼了十夫长一职,一切可谓是顺风顺水。
信中,葛家茂也提及崔小将军的奇怪,总是喜欢朝他打听华新村的事儿,可又不说为何,只说是向往田园风光。信末,葛家茂还不忘对女儿又是一阵叮嘱,叫她要爱惜自己,若有人敢给她委屈受只管来信,等他从西南回去再一一为她讨回公道,等等,关爱女儿之意溢于言表。
看完信后,葛歌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只将信收好,又与张丰收等人继续说话。
“村里一切都好,砖窑那边说是烧出了小里正您走之前要的那批砖,等着您回去瞧成不成。另外那几个窑也没停过,烧出的炭都极好,这回拉过来的便都是新烧出来的,如今村里大家伙儿都用上了,说用着比柴火好。”张丰收自知如今小里正对自己的态度,汇报起工作来更是小心翼翼,生怕哪里出了错漏,桩桩件件都汇报完了之后,又想起一事:“陈婆婆前两日病倒了,吴伯也帮着请了大夫,大夫说要能撑过今冬,等开春了慢慢将养,问题兴许不大。”
“已调养了半年多,想来能熬过今冬吧?”葛歌将只有些许余温的汤婆子随手放到一旁,浅叹了声,道:“我这儿还有两根山参,明日小茹你取了交给陈叔带回去给陈家,看能不能用得上。”
“好。”一边在翻动烤红薯,好叫没熟的那边也接受火烤,一边分神听葛歌说话的王小茹头也不抬地应了声,哥儿那两根山参还是前两日才买的,本来就是要带回去给陈婆婆补身子的,这会正好就能用得上了。
众人说话间,后头灶上负责给大家伙儿做饭的妇人也准备好饭菜过来请,葛歌接过李猴新灌好水的汤婆子,带着众人往后边去吃夕食。
用过饭后,各人各自回房,房里砖炕烧得正热乎。葛歌满意地点点头,方才众人都在前边儿,这炕烧得正暖和,想来是负责灶上活计的妇人顺道一起烧热的。
葛歌解开裘衣随手挂在炕边的衣架上,听到有人敲门,原来是做饭的妇人孙氏将烧得正旺的一小炉子炭要送进来给主子取暖:“主子,天儿冷,怕是炕不够暖和,给您烧了些炭火。”
孙氏今年不过二十七八的年岁,原也是北疆逃难过来的,她男人在北疆城破时就死了,如今只有她与一个五岁的女儿一路逃难到了云州。
葛歌见她手脚利落,想着铺子里也差个做饭烧火的,就买了这母女俩下来,如今住在前边儿铺子旁的一个小隔间儿里,小是小了些,可母女俩总算是有片瓦遮头,吃穿不愁。
开了门叫人进来,孙氏也不乱看乱瞟,将炭炉子放到离炕还有三四步距离的地上,又给盖上一层防溅火星儿的镂空铁皮盖子,才规规矩矩地退下,出去之前还不忘给远离睡觉这边的窗户打开一条缝来通风。
葛歌瞧着她行事极为妥帖,心道,这倒是个有眼力见儿的。
到后半夜时,外头风雪骤停,一夜悄无声息流逝,浅浅的阳光疏漏着照入小院中,预兆今日会是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