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大哥,原是我们家婆娘对不住你们家,这般,我把我们家大宝入赘到你家来,咱两家结个亲家,往后大宝就是你亲儿子,就当我一家给你跟歌儿的补偿如何?”
葛家茂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呢,一旁一直都闭嘴不敢言语的氏就先炸毛了:“凭啥叫大宝入赘?他们家绝户头还赖我不成?”
“吴伯,把人给我赶出去!”葛家茂真是气得倒仰,他还活生生站在这家里,她氏就敢这般说话,可想而知他不在时女儿受了多少委屈!又补了一句:“往后这长舌妇敢进村口一步就把腿给我打折了!”
张氏夫妇被吴用带着三个年轻力壮的小厮一路赶着出了村口,直到华新村大门重重合上,欺善怕恶的氏才叉着腰站在华新村村口用力地啐了一口:“我呸!往后求老娘来老娘都不来呢!还想要我儿子入赘!哎哟!”
张牙舞爪还没骂完街的氏被黑着个脸的张农一巴掌打在后脑勺上,痛得她嗷了一嗓子,立时就要跟丈夫掐起来:“你还起什么头!要咱家大宝入赘,你这爹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就你是亲生的!”张农恨恨地踹了媳妇一脚:“好事儿都叫你给败坏完了!那葛家就葛歌一个闺女儿,咱大宝要真娶了她,往后那家里的银钱不都是咱的!”
张农真是气得不轻,以他在前线时跟葛家茂打下的好交情,他要再多劝几句,自家这又知根知底的,这事儿少说也有七八成准。这下可好,全叫自家婆娘给搅和了!
气得他心里冒火,又举起手来想削她一巴掌。
这时候就机灵得很的氏一下就闪开了,站得离张农少说七八步远,这才后悔地问到:“那要不咱再回去找葛家茂说说?”
想想方才在葛家看到的满院子的仆人,还有那铺满青石地板的大宅子,光是想想这全都是自家的,这就跟白日里做了个大美梦一般啊!
“回你娘个腚!”张农先是恋恋不舍地望了眼华新村满片的青砖瓦房,再收回目光恶狠狠地瞪了眼氏:“没听见人方才说的?敢再进村一步,腿都给你打折!”
张氏夫妇在村外扯皮时,葛家院子里,葛家茂满脸满心愧疚地与女儿坐在一处吃朝食。
见女儿一言不发埋头苦吃的模样,葛家茂心里更是酸涩,眼中尽是慈爱与愧疚望着女儿:“歌儿,爹不走了。”
“为何?爹怕我被人欺负?”吃光一小碗粳米粥的葛歌又给自己盛了碗,她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日运动量又大,一日三顿那都不能落下,光是朝食就得吃两碗粳米粥、一个如成年男子拳头大小的肉包或者馒头才能饱。
葛家茂一想到方才的事儿,真是又气他们又气自己:气这些人臭不要脸不是玩意儿;气自己没能保护好女儿。葛家茂虽想战场建功立业,可跟女儿比起来,建功立业就连一片树叶子都比不过了。
盛好粥继续吃着的葛歌见他不说话,叹了口气,搁下手里的碗,好整以暇地看向葛家茂:“爹,我能保护好自己的。您不在时我不也过得挺好的嘛?我知道您是怕我在家受委屈,但您瞧家里如今我可有十几个仆人,谁敢欺负我?再说了,您出去建功立业,没准儿到时能当上个将军啥的,那到时候想找啥样入赘的女婿找不到?”
“你这孩子!哪里有小姑娘家家拿这些事来说的?”原先心情还挺沉重的葛家茂被女儿这一句逗得板着的脸就破了功,面上多了淡淡的笑意:“明明是个女孩子,却没一点儿像你娘的。”
“不像我娘,便是像你呗。”葛歌见他心情恢复许多,便又端起自己还没吃完的粥,边吃边道:“若是我娘还在,知晓您有这番雄心壮志,定然也是全力支持的,娘如今不在,我就一并帮她支持您了。”
想到温婉贤惠的亡妻,葛家茂眸中尽是怀念:“歌儿,爹走前咱们去看看你娘吧。”
这便是终于坚定了心绪,要到广阔天地去实现他的雄心壮志了。
暂居葛家后院的崔夫人虽因避嫌只见过葛家茂一面,不过也对这有远大志向的乡下汉子颇为钦佩,听葛歌言其父还懂些许拳脚功夫,她会射箭也是葛家茂所教。
崔夫人便亲自手书一封,叫他一并带去给陈平西,为还未去到西南的葛家茂在自己丈夫跟前谋了份亲随小卒的职务。
葛歌自然是感激不已,吴伯的推举信至多是能叫父亲有个稍微好些许的去处,可崔夫人这一帮忙,那便是直接帮自己父亲划了条康庄大道。
葛家茂从女儿那儿得知自家后院住着的人身份不俗,并没想到有这般权势。等他到了西南成为崔小将军麾下一名亲兵,后来听崔小将军提起华新村,他才晓得原来女儿竟还救过小将军一命,家里住着的那些瞧着和善极了的大户人家家眷,竟是催大将军的家眷!
不过这都是后话,再说回如今。
葛家茂带回的人里有不少能干的,他离开前的这几日,细细考量了有意留在村里的人,最后定下十八人卖身于葛家,全部听令于葛歌。
给女儿留下了十八个壮汉保镖护院,加上自己村里如今大多数人家主力都回来不走了,葛家茂也不怕老村那些人敢再上门闹事,才放心地准备离开华。
送走三十余要各自归家的弟兄后,葛家茂带着愿意跟他去西南投奔崔家军的二十几个弟兄,背上葛歌给准备的衣裳盘缠,驾着葛歌准备的五辆骡车,拉着葛歌准备给崔家军的药材,一路直奔西南。
葛家茂走时已是十月下旬,十一月初,云家集上遍传崔家军要替天行道,斩除叛国、叛民的国君一事。
乱了一整个秋季的云家集,却在崔家军反后不过一月便快速安定了下来。
原因无他,云州城知州与守军之将在云州城同知何南与西南崔家军派来的劝降使臣劝说下,加入了崔家军阵营,不过十二月,北宁、云州、西南、江南五城等地便已是崔家军阵营。
云州归降后,在崔家军使臣调令下,云州守军快速平云州境内流民暴动之乱,安置流民数千。
借此机会,葛歌买入自卖自身的流民三十六人,进一步做好华新村人才储备工作。
“哥儿你看,下雪了!”已换上新棉袄的王小茹跟在葛歌后边,从停工许久刚恢复生产的砖窑厂往村里回时,瞧见一朵朵细碎的雪花随着有些凌厉的北风飘飘洒洒,最后慢悠悠落在满是枯黄草木的荒地里,失去了踪迹。
葛歌停住脚步,瞧见一朵小小的雪花儿飘到自己眼前,伸手接住这朵小雪花,瞧着它在自己掌心消融后,才抬头望向天空:“今年的雪来得倒比寻常年份晚些。”
呼啸的北风却吹不散天空的阴沉,午后时分还只是有些许阴沉的天空,到了傍晚竟开始阴风怒号,早些时候的细碎雪花如今已成漫天鹅毛大雪。
天儿,越发地冷了。
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有人华裳美酒,就有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站在屋檐下瞧着纷纷扬扬的大雪飘落地上,穿着文宁氏前些日子新赶制出来的镶一圈厚厚灰兔毛,水貂绒里子斗篷的葛歌轻叹一声,这般寒冷的天儿,云州城里数千流民,这个冬日怕是要格外漫长了。
“葛里正,我家夫人有事相商,您如今是否方便?”崔夫人身边的嬷嬷过来寻葛歌,嬷嬷生得一张良善的圆脸,对葛歌态度尊敬,十分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