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葵在掰着指头算这些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自己也占了两样,毕竟她脸太臭,又是转校生,很少人会主动跟她搭话。
她每次和越清偶然遇见,对方都会打声招呼,身边有人,总不太方便停下来说几句。
于是,一种有些微妙的情况就产生了。
两人在家里能聊的东西挺多,天南海北都能说上一嘴,甚至还一起养过仙人掌,但一旦踏进学校的门,就变成了一点都不熟的点头之交。
一个学期就这么过去了,直到冬天真正降临,项葵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班上那些认哥哥认妹妹的人,其实本质上是在谈恋爱。
互相确定关系叫“男朋友女朋友”已经过时了,这样更有不用负责的刺激感,又可以美名其曰为“我只是把她当妹妹”,或许学名应该叫做“搞暧昧”。
初中,正是春心萌动的时期,蠢蠢欲动也很正常。
项葵如此老气横秋又一潭死水地想着,她没有想谈恋爱的冲动,也没有再认个哥哥的想法,她希望时间能过得快一点,多余的事情可以少一点,让她能马上
()就长大成人,能自己养自己。
那年冬天实在是太冷了,项葵其实早起的时候就感觉鼻子有点塞,但很快就没什么异样了,她没说什么,结果上体育课时跑步,只感觉冷风刀割似的往她肺里钻,下节数学课就开始头晕,视线模糊,没怎么听进去。
她感觉自己是感冒了,也有可能是发烧。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最近班级里打喷嚏咳嗽的也不止一两个,学生有个头疼脑热的,任课老师都司空见惯了。
任课老师叫了班主任过来,班主任很负责,先把她送去了医务室,让她先休息一下,说如果还是觉得难受就联系家长先请假半天回家。
项葵当然不会这样做,这样既麻烦了班主任又麻烦了家长,双倍麻烦,医务室里没人,她默默待着喝了点热水,又泡了点感冒灵,准备用自己的一身正气打败这疑似病毒,喝完药,就顺着窗户往外看——
窗外正好是操场一角,穿着校服外套的学生们正在往体育室外搬排球筐,一人抬一边,大冷天的谁都不想动,所以动作都很散漫。如果是篮球课就会好一点,虽然项葵没搞懂他们对篮球的热情到底为什么那么高涨,下雨下雪也要打,同样是球,排球和足球的人气就似乎不太行。
一中的校服是红白配色的,没什么新意的运动装,能穿出好看的实在很少,项葵就那么遥遥地清点排球数量,清点着清点着,一个熟悉的高挑人影走过来,敲了敲她的窗。
是越清。
两人的视线隔着玻璃窗对上,他走近了些,确认是她后,转头和那边的同学说了几句什么,很快就从门那儿进来了。
“怎么了?”他说话时唇边还有点白雾,英挺青涩的眉眼在冬日里更显得清晰,“哪不舒服?”
“……”项葵没想到在外面上课的正好是他班级,有点愣:“可能有点感冒……”
温度计也不知道锁哪去了,按照常理揣测,她怀疑其实就放在医务室老师的抽屉里,但现在毕竟老师不在,她不能去开人家私人的抽屉,这样不太好。
“感冒?发烧没有?”
越清挺轻地皱起了眉,不假思索地就要上前试试她额头的温度,这应该是他一贯对待亲妹的方法,可手抬到一半,他仿佛才想起来项葵和他的dna匹配率没比香蕉高多少,这委实不太合适,那只初现宽大的手掌就这么“悬而未决”地停在半空中,放也不是,收也不是。
项葵很快地眨了几下眼,石化了似的,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
短促的寂静间,只有外头排球砰砰作响的声音,有点模糊的笑声,那只手到底还是落到了她额头上,只轻轻一探,就挺快地收了回去。
掌心些微薄汗,不知道是天生体热还是紧张出来的。
“……好像是有点烫。”越清强装镇定地朝她点头,道:“走,去你班上拿书包。”
项葵:“现在?”
“我正好最后一节体育,跟你一起回去。”越清说走就走,“今天下午不是什么元旦晚会彩排么,又是大扫除,没什么正经课,回去休息会正好。”
项葵很少在他说话时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他一向都会看着人眼睛再讲话。
太阳穴还是有点疼,骨头里发冷,但她好像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还颇有点天马行空地想,那声“哥哥妹妹”已经名存实亡,没有人再提,那他们就连那一表三千里的便宜兄妹关系都算不上了。同学?不在一个年级。只是认识?可他们住在一起,将来没有变故的话还要再住好些年。很熟?好像也不至于,不然也不会摸个额头两个人都这么别扭了。
之前听人说,青梅竹马是从小就在一起长大,这个“从小”……十三岁半算“从小”吗?半道青梅竹马?
越清回头没见着她,琢磨道:“不然你在这等着,我去你班级拿了就行,免得你还跑一趟。”
项葵顿了顿,问:“……那你要跟班主任说你是我谁啊?”
越清没藏好表情,倏地就愣住了。
天还是暗暗的,两人站在跑道边上,项葵想。
你看,他好像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