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半掩着,虽然说话的人有些多,但殷玠还是很快的就分辨出了容妤的声音,脸上带了笑,脚下步子愈发轻快,一脚刚踏进去目光一扫,准确的锁定了正站着从红豆手里接过食材的女郎,只穿了一身家常衣裙,青丝半绾,眉眼噙笑,旁边还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少年正探头巴巴往她手上看,一个劲的催促,“小姑姑,多给些肉。”
听见儿子嚷嚷着要吃肉,陈氏捂了捂脸,拍了他一巴掌,“让你多吃些瓜果蔬菜你不干,只知道找肉吃。”
乐哥儿振振有词,“男子汉大丈夫,当然得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毛都还没长齐就大丈夫了?
陈氏摇摇头,实在是对这个儿子没法了,靖国公府算是武将世家,他公爹与丈夫都是走的武将的路子,连带着孩子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一说要读书写字就嚷嚷着头疼,拿起棍棒倒精神得很,倒是小叔子喜好诗书规规矩矩走的是科举的路子,按靖国公夫人的话说就是,总算是出了个文静的。
容妤调侃,“可我这儿没有酒怎么办?”
“那还不好说?”乐哥儿装模作样咳了两声,眼珠子一转,“听说小姑姑您藏了几坛子葡萄酒,不如今儿就拿出来尝尝?”
“你不是说葡萄酒甜津津喝了有辱男儿威名么?”靖国公夫人也搭腔。
“好歹也带了个酒字,勉强也能凑活啦。”乐哥儿笑嘻嘻的,扯着容妤的衣角央她,“小姑姑”
看着里头一家人和乐融融的样子,殷玠心中有股说不清的情绪在涌动,一时间都挪不动步子。
“诶,殷小子,你又来了?”后头祁大夫与林老爷子联袂而来,他们今日去外头转了一圈,眼下循着饭点就回来了,不用人说自动的就往容妤这儿来,见殷玠站在门口,祁大夫先打了声招呼。
旁边紧跟着的慕容琛听见祁大夫对殷玠的称呼后,饶是已经听了多次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殷小子,多么亲和友善的称谓啊!
听见声音,屋里的人也都看了过来,看见门口站着的父子两个,靖国公夫人的神色有瞬间的凝滞,随即很快的就掩下了眼中的复杂,起身见礼,陈氏也忙领着儿子打招呼,殷玠抱着团哥儿进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只说夫人不必客气。
乐哥儿年纪要小些,对广平王也是只问其名不见其人,这些天殷玠上门的次数不少,表现的又十分和气,还送了他一把镶满了宝石的黄金匕首,小姑姑是团哥儿的娘,团哥儿又管广平王叫爹,四舍五入那就是一家人呐,他对殷玠的影响不错,毕竟还指点了他武艺来着,见殷玠进来,眼珠一转,赶紧就捧着碗给挪出了最挨着小姑姑的风水宝座,“团哥儿,这里来。”
见儿子这么殷勤,陈氏只想捂脸,再一次坚定了要抽他一顿好好教育的决心。
“来了?”容妤笑的眉眼弯弯,简单的两个字让殷玠满身的清冷愈发柔和,“嗯。”
“来的正好,你刀工不错,将这肉片了。”容妤指了指木托盘上放着的一块赤红的牛腱子肉,毫不客气的指使人干活,“片得薄些,不然不好烫熟。”
“好。”旁边站着的抿嘴偷笑的红豆适时递上一方湿帕子,殷玠将团哥儿放下,接过擦了擦手,就准备去片肉。
这两人一应一答实在是太过自然,自然到靖国公夫人一时都找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一身贵气的俊朗青年轻车驾熟的拿起了搁在旁边的片肉刀,左右比划了一下,偏头问,“顺着切对吧?”在得到自家小女儿的肯定之后,毫不犹豫的就开始动手片肉,丝毫没有说被人指挥拉来片肉给大众服务的恼怒。
这种场景这些天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从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的略麻木,靖国公夫人心路历程是有些艰难的。
与靖国公不同,她对
广平王其实知道的并不多,大多也就是听来的坊间传闻,说什么心狠手辣冷戾无情,但要她说,广平王杀的都是该杀之人,贪官污吏为祸百姓不杀难不成还给供着?靖国公夫人并不偏听偏信,本身对这位广平王的成见也并不大。
刚开始听说了他与幼幼的事,她是不大赞同的,毕竟广平王出身皇家,若是日后幼幼受了委屈想撑腰也没那么容易,但这些天看下来,殷玠的诚意摆的很足,不是哪个皇室子弟都能这般拉的下脸面甘愿为一女子鞍前马后随意差遣的。
这些天她从祁大夫口中也知道不少两人在淮安的事儿,就按祁大夫所说,横竖两人都有情,中间又有个孩子在,要是广平王行事果断些大可以直接求一道赐婚圣旨,名正言顺到时候就算是他们不乐意不还得嫁闺女么,如今广平王伏低做小又是上门喝茶又是变着花样送礼的,还不是希望能够改变他们对他的看法,从心底接纳他。
靖国公夫人忍不住按了按额头,其实她的想法很简单,女儿还年轻,迟早是要嫁人的,只要对她女儿好,爱重她呵护她,旁的身份什么的倒不重要,看着自家闺女的笑靥,以及男人眼底浓厚的恨不得溢出来的爱慕,靖国公夫人默默叹了口气,心中大概已经有了主意。
见靖国公夫人默默,好歹也与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婆媳又是自幼相识,陈氏立马就看出了她在想什么,靖国公夫人之前也与她谈过,陈氏抿了抿唇,倒了一杯水递过去,见无人注意这边,低声劝慰,“幼幼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照陈氏看,广平王不论从哪方面都没得挑,不拘外头威名如何,没见被幼幼吃得死死的么,指东不打西,有些东西可不是靠装就能装出来的,退一万步来讲,哪怕是装呢,能装成这样也算是真心了。
靖国公夫人眉头一展,接过水抿了一口,话虽这样说,但就是有些,舍不得啊!
无人注意她们婆媳俩的对话,慕容琛与林老爷子他们全部注意力都被桌子中间架着的那锅还滚着大泡的乳白透亮的清粥给吸引去了,瞧着就跟牛乳似的闻着却是一股米香,慕容琛抽了抽鼻子,“幼幼,你不是说吃火锅么?怎么改煮粥
了?”
“粥底火锅。”容妤指了指旁边摆着的用木盘盛着的肉片、生鱼片以及各种肉丸杂蔬,“在粥里涮熟了蘸酱吃,剩下的就干脆拿来煮粥,两不耽误。”
粥底用的是今年才刚收上来的新米,擂成两三瓣了又用油盐腌制片刻,然后再放进瓦煲里熬煮,直到熬得泛起了大泡一层层往外荡开就像绽放的菊花时再将粥水舀来做锅底。
慕容琛竖了个大拇指,“高!”
祁大夫也饶有兴致,“上回你那个番茄底和牛油底的火锅吃着才过瘾,汤味儿熬得浓,都不用另外蘸酱了。”祁大夫一直对那麻辣牛油火锅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