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实一瞧,心里就替冯华生出了无限的委屈。她家少夫人为着难产九死一生,原本娇美的容颜如今却是面黄肌瘦,可再看冯蓁,除了头上还裹着一层白布外,气色却已经是白里透出粉了。而且人瞧着,甚至比以前还美上了一分。
倒不是有实这档口还有心留意美丑,实在是此时的冯蓁给人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如此。以往她美得好似艳阳,光芒万丈,是叫人不敢直视的美,而如今却仿佛是薄雾的朝阳,带上了一重云做的面纱,挡住了那灼人眼的光芒,却也叫人再挪不开眼。
冯蓁将白玉瓶递到有实跟前,“这是我给你家少夫人求来的药,半个时辰内必须服下。她若是将来还想生孩子就用了,若是信不过不用也罢。”
在有实接过瓶子时,冯蓁又道:“别替你家主子做主,务必交给她,用不用是她自己的事儿。”
有实留意到,冯蓁对冯华连一声阿姐都没再喊过了。
宜人看着连礼都没行就走了的有实,不由伤心道:“以前咱们多好啊,有实也是看着女君长大的,她难道还不知道女君对华女君的心意么,怎么能,怎么能如此伤人呐。”
“回吧。”冯蓁淡淡地说了一声。
却说有实将白玉瓶递到冯华面前时,把冯蓁的话也原封不动地说了一遍。
“呵,她倒是怪上我了么?”冯华冷笑了声。
有实道:“少夫人,这药我瞧着还是扔了的好。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啊?”
冯华却是没理会有实的话,反而揭开了瓶塞,放在鼻尖嗅了嗅,一股子血腥味儿直冲脑门儿,险些吐了出来。
“呀,这
个事主怎么都不知道呢?”
柳氏见冯华抵死不认,越发来了劲儿,“哎哟,那日二郎和你妹妹衣衫不整地从你屋子里跑出来,可是大伙儿都看见的,你的侍女有实还当众骂了她呢?她只跪在你跟前哭着说错了,这你总不能否认吧?”
冯华被顶得说不出话来,何敬在旁边呵斥道:“大嫂,无凭无据的你别瞎说,幺幺不是那种人。她与二嫂是手足情深,断断做不出那等事的。”
柳氏撇撇嘴,“知人知面
不知心呐,你说你可曾看过哪家的妹妹这么黏糊阿姐的?这哪儿是黏阿姐啊,分明就是看上姐夫了。”
何敬看向冯华,指望她说一句“血口喷人”,可冯华在一旁气得发抖,眼泪花儿都出来了,却一句话也没再反驳。
“不管别人怎么说,反正我是不信的,幺幺不是那种人。”何敬道。
“你知道什么呀?她从小就有娘生没娘教的,能有什么好教养?”柳氏道。她这话骂得可就忒刻毒了,只因为比起冯华和何敬来,柳氏最讨厌的就是冯蓁了。
出身名门,生得还那般倾城倾国,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成日里笑得比花儿还灿烂,生怕人不知道她过得好似的。她一到府里,替冯华和何敬把个君姑哄得云里雾里的,原本她个大儿媳妇正该主持中馈,如今却成了三房各管一支,柳氏如何能不嫉恨冯蓁。
“大嫂,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冯华出声了,毕竟冯蓁可是她从小养大的。
柳氏立即不好意思地捂住嘴,“啊呀,是我嘴快了,倒是忘了她是你从小教养大的了。”这话道歉了跟没道歉有什么区别,分明是连冯华都骂了进去。
“你……”冯华吸了口气,转而道:“大嫂倒是有阿母教,可我看着教养连街边那些讨生活的妇人也不如。”
柳氏的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就重新笑了起来,拿手绢沾了沾唇角,“呀,绨妇这是生气了?不过我也能理解你,毕竟出了这样的事儿,你才是心里最难过的。说话难听些也是当然。”
柳氏这一番做作,可把冯华给堵得说不得话了。柳氏发泄了一通,只觉得浑身的气都通泰了,“绨妇你好生歇着吧,我也不打扰你了,还得去君姑那儿呢,五哥儿生得真真是好,像极了他阿爹。”
柳氏一走,冯华就颓唐地坐回了榻上,眼泪直流。
何敬叹息一声道:“二嫂,你先才怎么不跟大嫂顶回去?难道你真是信了幺幺是那等人?”
冯华默不作声。
何敬急道:“二嫂,这不可能的,幺幺哪里瞧得起二哥啊。”何敬也是个嘴快的,这种话不是更往冯华心上插刀么?
果不其然冯华抬起了头,“你什么意思?”
何敬不好意思地撇开头,“反正就是,我觉得幺幺不是那样的人。”当着冯华的面不好说,冯蓁可不是一次两次说蒋琮薄幸无情了,她阿姐有孕在身,他却跟那两个侍妾胡闹,眉宇间全是嫌恶,那都是自然流露的,装不出来。
何敬走到门边,冯华提高了一丝嗓音道:“是她,是她亲口承认错了的。”
人就是这样,事后可能发现了许多疑点,但当时已经错了,就只能把错当对坚持下去,而绝不肯改口承认是自己错了。
何敬回头看了冯华一眼,叹了口气。
却说冯蓁回府,长公主问,“跟你阿姐可当面说清楚了?”
冯蓁笑了笑,“连蒋府的门儿都没得着进去呢。”
长公主立即阴沉了脸,“你阿姐好生糊涂呀,对那些谣言,这不就是不打自招么?非要将你的罪名给钉死么?”
“她接受不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是那等不堪之辈,所以只好把罪名往我头上栽了。”冯蓁说起这话来像是极其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