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最后怎么了呢?”冯蓁又问。
“二十郎被打晕了,是大伯母跪地求的情,大伯父才放了他的。如今被关在柴房里,也没叫人看伤,也不知如何了。”敏文道。
冯蓁唏嘘一声也就罢了,这故事跟她好似也没多大关系。
敏文道:“真看不出二十郎竟然是个痴情种子,可不像是大伯父的儿子。”
冯蓁吃吃笑道:“啊,你背后编排严骠骑。”
敏文赶紧道:“本来就是嘛,听说大伯父也就这两年才收敛了一点儿,没往府中纳人,前些年简直就是一年好几个呢。”
冯蓁听听也就算了,只是心里猜测,估计严儒钧狗改了吃屎,那是因为卢柚长大了的缘故吧。
“你知道么,二十郎昏过去之前,连可以不姓严的话都说出来了,气得大伯父亲自拿棍子打他,把他给打晕的。”敏文道。
冯蓁依旧没啥兴趣,只道:“公主你这得是多无聊啊,一直叨叨二十郎的事儿。有这功夫还不如想想怎么笼络十七郎呢。”
敏文耷拉下肩膀道:“那也得郎君在啊,他跟着五殿下去汉河办差了,都好些日子了。”
冯蓁这才知道原来她那些躲萧谡的行径完全是无用功,他压根儿就不知道她不想见他,所以她的躲避完全成了自娱自乐,冯蓁心下不由立即就不爽了。
敏文则是极致无聊,几乎隔两日就给冯蓁来信,全是严府那些鸡毛蒜皮的消息,最近的主角自然是二十郎。
说是二十郎命大,居然没死,只是左腿被严儒钧给打瘸了,但依旧不肯罢休,还跪在大房的院门外,求严儒钧同意他和风吹花的亲事。
冯蓁再次去严府时,就被敏文拉到了大房院子门口的甬道里,隔着冰裂式花窗往内看,二十郎正脸色麻木地跪在门口。周遭的人似乎都习以为常了,来来往往的,都不像以前那边要偷偷打量几眼了。
冯蓁偏偏头,不明白是什么样的爱情能叫那个年轻人,腿瘸了都还无怨无悔,依旧要娶个教坊花魁。这是风吹花的魅力大么?冯蓁摇了摇头。
但这二十郎却算是挽救了一下冯蓁对男子的信心吧,至少让她晓得男人里其实还是有好鸟的,就是忒稀少了。
因为稀少,就显得格外的珍贵了。
冯蓁心里起了个匪夷所思的念头,迈步出了旁边的宝瓶门,走到了二十郎的身边。
冯蓁在敏文诧异的眼神里开口道:“二十郎。”
严二十没有反应。
冯蓁觉得他可能是精神不济,所以没听见,又柔声唤道:“二十郎。”
严二十慢了半拍地缓缓抬起头,侧脸看向冯蓁。
出门做客,冯蓁即便是随便打扮,也不算马虎。夏日最是女君炫耀美貌的时节,衣衫轻薄,飘逸似仙,颜色也淡雅。
冯蓁的桃花溪夏日就变成了冰泉,她这些日子晚上一直泡着,以至于周身自带凉意,越发衬托得她冰肌玉骨。
严二十抬眼只见好似春回大地,百花在眼前次第开放,那人立在花丛里看着他,美得叫人自惭形秽。他好似濒临死亡之人,而她就是来引他往西天极乐世界去的飞天么?
严二十闭了闭眼睛,甩甩头,他这样的人又怎有资格去西方极乐地。他重新睁开,眼前的丽人却并未消失,这才知道原来并非自己的幻觉。
冯蓁见严二十望着自己呆愣愣地看了片刻,又重新低回了头,再无反应,这就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敏文拉了拉冯蓁的袖子,“幺幺。”
冯蓁朝敏文使了个安抚的眼神,往严二十又走了半步道:“二十郎,你越是这样逼迫你阿爹阿娘,他们越是不会点头答应的。”
严二十还是没有反应,这样的老生常谈,他听得多了,几个兄长都来劝过他,可没有一个人明白他。
“其实你也知道这样是做无用功,所以只是求死是不是?”冯蓁又问。
严二十虽然没动,但背脊却僵硬了半分。
他在这个家本就是多余的人,虽然贵为“公子”,可却连个得脸的奴仆都不如。读书不成,虽说他们这样人家的子弟也能恩荫入官,但严府子孙太多,恩荫也落不到他头上,所以成了个一事无成之人,连每日的一碗饭都是浪费。
他想娶风吹花,并不是因为她的美貌和她的才情,只因为她是唯一一个理解他的人,也从
未看不起他。
而如今他腿瘸命残,即便是能娶风吹花,他也舍不得再连累她。所以冯蓁说的没错,严二十跪在这里,只是希望他那光芒万丈的父亲能把他的血脉从他身上收回去,若是有下辈子,他宁愿做个日日辛劳的农夫,也不愿再身在富贵却无情的人家了。
“二十郎,死之前你就不想再见见风吹花么?告诉她,有个人愿意为她死,叫她不要对世上所有的男子绝望。”冯蓁的声音越说越低,人也越来越靠近严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