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黑箭破空而过,直射向圣器的面皮。后者不在意的侧身一躲,本以那个角度能躲过这支箭,谁知道箭像是长了眼睛一般,预判了他的动作,下一秒钟箭头无情的从他侧脸滑过。
他的脸被带偏,久久未回头。
“审判日……”温柔的男声再次响起,圣器用这个声音好像还不太熟练,几句话中总是间接夹杂着电子音:“万年前也是这样一支箭,射进铸剑池当中。我能感觉到那支箭中所蕴含的所有情绪,你当时很伤心,悲痛欲绝的绝望与不舍、和血腥味混在一起,让铸剑池的火焰又壮大了数倍不止,让我初次品尝到鬼王的甘甜情绪。”
“只不过当时你为什么要射出那样一支箭呢?时间太久远了,足足一万年的尘会掩盖了所有的历史,那段往事你们都不记得,只有我为你们记得。让我想想,啊,想起来了……”
圣器缓慢的回头,每偏过来一寸,他电子音的剥离感就削减一分。直到最后的最后,他已经完全掌握人声,语气依旧温柔,温柔到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因为贪婪王要祭剑了。”
盛钰心脏剧烈一痛,像是横空出来一只苍白手掌紧紧揪住了他的心中,让他脸上血色尽失。这些变换不仅仅因为圣器的这句话,更多的因为转过头时,被月光映照出的那张熟悉面孔。
——这一次,他变成了翁不顺!
“不如我们来赌一局。”圣器用翁不顺的脸,说出翁不顺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话:“玩一个小游戏。我赢了,你们死。你们赢,我死。”
罗盘上一片静谧,所有人面色沉重。
第一次见到翁不顺的时候,盛钰就曾经想过,翁不顺长相十分俊秀,用当下的话来说,那就是一幅不折不扣小狼狗的长相。眉宇间点缀一条红血线,也正是这条细红的血线,为他的面貌增添了一丝乖戾之感。
以翁不顺那张三千血债起步的脸,来说出这样疯批般的话语竟然毫无违和感。
现实世界的众人也是第一次切实见到翁不顺的长相,网络上对他有诸多猜测,都不如现如今这一眼,只是与幻境对视都毛骨悚然。
“愤怒王看起来好可怕……”
“笨蛋,那不是愤怒王,那是圣器幻化出来的愤怒王。你没听上个副本里幸存下来的玩家说吗?愤怒王死在了云端之上,徐茶也说他连轮回转世都没有,翁不顺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天啊,他是为了摧毁圣器而死,现在圣器却用他的脸,来残害他至死都想保护的人们。”
念及此,人们只觉得满心悲切。
他们都如此,更不要提罗盘之上与翁不顺交集良多的诸位鬼王。其中以盛钰的情感起伏最大,胖子的反应最凶,他大吼:“谁要跟你赌,你以为我们像徐茶那样蠢吗?杀了你不就行了!”
圣器看他,嗤笑:“暴食,你杀不了我的。”
胖子恶道:“徐茶死前也这样自信。”
话音刚落,饕餮腾空而起,罗盘再次震动,那狰狞巨兽的影子霎时间覆盖住所有人。宛如一片巨大的雷云,伴随着狂风与雷鸣闪电,划破长空朝着圣器从上而下迅猛冲下。
它踏着雷霆与风暴,一脚踩向圣器。
哗啦啦摧枯拉朽响动,圣器被饕餮狠狠的踏在脚下,鬼怪神明忍不住抬头看,现实世界的众人也都惊讶的张大嘴巴——这就,结束了?
有低低的欢呼声响起,众人激动,这份激动的心情还没有来得及扩散开来,罗盘上的另一处凝结出点点荧光,圣器再次出现。
这一次根本不用胖子发布号令,饕餮猛的摆尾冲向圣器,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圣器所在的地方仿佛分割了两方天地,在他身前是罗盘万众,在他身后是荒原大漠。饕餮逼近他,穿过他,前半身竟然消失的干干净净!
它的后足还在猛蹬,义无反顾的继续前进,胖子惊怒大喊:“饕餮,回来!”
饕餮却不听他的号令,亦或是根本听不见主人的呼唤,他一点一点的穿过那片虚空,先是前身,再是背脊,最后是后足,整个身子都被荒原大漠吞噬,几息间便不复存在。
喧嚣不再,天地间转为一片死寂。
胖子由于呼吸剧烈,胸腔不断起伏,他的声音沙哑:“你做了什么?!”
圣器看向他的目光怜悯:“万年过去了,暴食,你为何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最后一波狂风卷过,将灰尘黄土扬起,众人的衣摆被风刮的猎猎作响。待风过,罗盘上重新恢复平静,缄默的众人已不知说什么好。
圣器不再看胖子,他扭头看向再次所有鬼王,视线又穿过鬼王们,仿佛能与无数个苍凉虚空所隔的现实世界人类所对视。
“还不明白吗?这方规则由我所建立。我说你杀不死我,你就永远、永远无法将我埋葬。”
顿了顿,圣器温柔低喃道:“现在,诸位还要和我打这个赌吗?我知晓鬼王所带附庸亿万,我也知晓你们身负重担,但这是你们唯一能杀死我的机会,赢则灭我,输则……灭世。”
一言出,人们胆战心惊。
任凭心理素质再好,众人都觉得从脚底袭来一股凉意,这中冰寒之感穿透浑身经络,像飙风席卷过境,带走血液里所有的温暖。
明明是温柔的声音,却叫大家万分惶恐。
他们一个两个纷纷腿软,全都抬头看向天空,意外惊觉鬼王们竟然面不改色。
直到这个时候,人们才发自内心臣服,真切意识到自己与鬼王的差距,这些人怎么能一点儿也不害怕呢?就连在星光与万千宠爱中滋养的盛钰,此时也默然直立,不惧飙风。即便这一次并没有站在聚光灯之前,他看起来却比以往光芒闪耀数万倍。叫众人发自内心的心悦诚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