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珠暗暗地吐出了一口气,心中的那一丝紧张之感忽然消失了。
她偷偷抬眸,瞥了他一眼,见他望着自己,双眸一眨不眨,便道:“我生你气!不想给你写了!”
这一年多,闲暇之时,李玄度曾思考过她不再给自己写信的理由。
譬如,是金眼奴迷了路,未能将她的信送达给自己。
譬如,她渐渐大了,知了人事,有了男女之防。
又譬如,如他最后认定的那样,她应是忘记了自己。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她竟会如此回答自己。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语气充满抱怨,却又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李玄度只觉自己的心也随了她的这句话晃悠了一下。
他定了定神:“你为何生我的气?”
菩珠对着他,此刻已是完全自如了,随手从树旁摘了一段草茎,缠在自己细白的手指上玩。
“问你自己呀!”
她嗅了嗅草茎散发出的清香,说。
她说完,见他不出声,神色显得有点迷惑,忍不住提醒:“我写给你的最后一封信里,跟你说了什么?”
她写给自己的信,每一封,李玄度都不止看过一遍。
他很快想了起来。
在她写给自己的最后一封信里,她告诉他说,她快十三岁了,前些日,家中有人登门提亲。
他迟疑了下,将信的内容说了出来。
菩珠道:“记性倒是不错。那我问你,你当时是如何回我的?”
李玄度记得自己当时回复她说,他很为她高兴,希望她能嫁一位如意郎君。待她成婚之日,他必会送她贺礼。
他沉默了。
“秦王哥哥,你不会是忘了吧?”
她开始模仿着他的口气,将他写给自己的那封信,一字一句地背了出来。
“你不是说替我高兴吗?你高兴,我可不高兴!”
她的一双美眸望着他,充满了委屈:“你一点儿也不在乎我,我为何还要给你写信?我小时候跟你说过的,等我长大了,我要嫁你,你全都忘记了,是不是?”
李玄度怎可能忘记?
他只是从来都觉得,那只是她年幼不知事时的无心之语。
他从没想过她会当真。
此刻听她如此质问自己,李玄度只觉自己浑身燥热。
他迟疑了下,低声问道:“姝姝……你如今……当真还是那样想的?”
菩珠哼了一声:“本来我一直是那样想的,但你让我生气了!那就不一定了!”说完,将方才缠在手上玩的那段草茎丢向了他,转头,丢下他,便就要走了。
草茎不偏不倚,正丢到了他的脸上。李玄度嗅到了一股草汁的清香气味。
他忽地心神一荡,闭了闭目,待睁开眼眸,见她扭身就要走了,再也忍不住,想都没想,下意识地迈步追了上去,正要伸手拦住她,忽然,静殿的那头起了人声。
“阿姊呢?她在这里吗?”
是李慧儿寻来了!正在问那两个婢女,大约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脚步声便跟着传了过来。
“阿姊!阿姊!”
菩珠吓了一跳,慌忙停步,转头飞快地推他,将他一把推到了老槐树后,自己正想出来迎上去,谁知地上是凹凸不平的老树根,她又慌里慌张,脚被绊了一下,没站稳,身子一歪,扑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