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大了,不会胡来的。”
她望着怀卫大步奔向军营辕门的身影,轻声说道。
……
营帐里,姜毅也未传唤军医,只自己解了衣裳,往因为发力而微微迸出了些血丝的伤处重新上了药,裹了下伤,便就独自坐在案前,再次阅着随身携的那张西域舆图。
这是李玄度给他的。
这张舆图,不但标有整个西域所有大小邦国的方位、城池,也标识出了其间的山峦、河流和戈壁沙漠。比他多年前战狄人用的老图,不但更为详尽,位置也精准了许多。
他对这张舆图很感兴趣,连日来,晚间无事,便取出来察看。
然而今夜,他的目光落在图上,却有些神思恍惚。
他想起黄昏她追上来,和自己隔水相望的那一幕。
他出神了片刻,合上图,待要放回去,视线又落到了和舆图一并存放的那支鹤笛上。
他解开包巾,取出鹤笛,望着笛身的刻字,微微走神。
他少年行猎时,曾偶从鹰爪下救了一只白鹤,鹤不走,他送给了和他青梅竹马的金熹,让她养。几年后白鹤死去,她很是伤感,他便抽鹤骨,做了这支笛送她,以寄思念。
这便是鹤笛的来历。
他的拇指抚了下笛身,正要将它再放回去,忽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亲兵接着隔帘通报:“大将军,西狄王来了,要见大将军!”
姜毅一怔,很快反应过来,迅速地用布将鹤笛包了回去,随即起身,待要出去,抬头,见帘门已被人掀开了。
少年如一阵风,从外冲了进来,和他打了个照面,便就停住,立在了帐帘前。
他仿佛疾奔了一段路,停下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姜毅没想到他此刻竟会来,很是欣喜,笑着朝他走去。
“你怎来我这里了?”
他和少年招呼,却见他却恍若未闻,依然那样看过来,双目紧紧地盯着自己,神色奇怪,和平常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一怔,忽地想起了今日他母亲和自己在水边相见之事。
莫非他知道了?对他的母亲生出了误会?这才连夜追到自己这里?
他的心一沉,脚步顿时犹如注铅,停住了,凝视着对面这突然闯进来却又一言不发的少年,笑容也渐渐消失。
他迟疑了下,问道:“傍晚的事,你知道了?”
少年喘息渐平,看着他点头:“是,我知道!我还知道了,大将军你和我母亲从前的事!”
姜毅闭了闭目,随即睁眼,立刻道:“你不能误会你的母亲,她无半分不是,更不曾做过任何对不起她身份的事!今日之事和她无关,一切都我的过错!”
他说完转脸,看向案上那支用布包了回去的鹤笛,无半分犹豫,径直取了过来,展到少年的眼前。
“看到了吗?这是你母亲小时候我送她的。十几年前,她便就托你四嫂的父亲将它带回来还给我了!”
他握住了鹤笛,便要发力折断:“你放心,我可向你保证……”
“大将军!”
怀卫一步上前,将鹤笛从他手中夺了过来。
“大将军,我追来,是想要告诉你,我会很快长大,做真正的雄鹰,娶妻,为王!到时候,我便让她做回公主!把公主还给大将军你!”
姜毅定住了,怔怔地望着面前的少年。
怀卫眼眶泛红,神色激动。他凝视着面前的这个男子,说完了话,低头,看了眼方从他手中夺来的那支鹤笛,小心地,轻轻放回到案上。
“请大将军继续保管。等到了那一天,你再亲手将它还给她。”
怀卫朝他郑重地行了一礼,随即转身,如来时那般,掀帘飞奔而出。
姜毅终于回过神,吃惊不已,追了出去,见夜幕下,那少年的身影朝着辕门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