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铉领兵平定叛乱。李丽华带着残余势力,仓皇逃窜出京。
京都中的大臣,以郭朗为首,泣叩皇帝,速速归京,以安定人心,平定叛乱。
李承煜双目圆睁,手微微颤抖,向天大吼一声,转身丢下杨洪和韩荣昌等人,厉声呼陈祖德,命连夜立刻归京。
杨洪和韩荣昌皆是吃惊。
尤其韩荣昌,那心更是忽上忽下,人也有点稀里糊涂。
事情还要从今早说起。
今早他派人将王妃写给秦王的信送上路,接着,带着改成男装扮作自己随从的王妃,继续踏上入关之路。不想上路还没片刻功夫,路上便遇一少年,十七八岁的样子,人黑瘦如猴,但目光机警,看着十分干练。
那少年自称费万,和王妃认识,说已在此处等了好几日了。
更叫韩荣昌惊讶的是,他是南司将军崔铉派来的。
少年当时打量了一眼自己,又看了眼改装的王妃,方见礼,开口说,皇帝出京,此刻人就在玉门关口。出京之前,命崔铉留守京都,但崔铉似是知晓皇帝指使自己绑王妃一事,竟私下瞒着皇帝,派这少年悄悄来此等候递送消息。
在韩荣昌的眼里,姓崔的是皇帝的心腹鹰爪。
昨夜王妃说她和他有旧,写信请他帮自己的忙,韩荣昌觉着有些意外。对他是否真的会应王妃之请出手帮忙,老实说,信心也不是很大。
而此刻,他彻底地相信了。
只要自己递上王妃的信,那姓崔的定会帮忙。
倘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竟胆大包天,欺君至此地步。
震惊过后,韩荣昌立刻阻止王妃入关,说自己到时能够应付,让王妃放心,绝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那少年建议王妃掉头立刻回去。而这时,韩荣昌才知道了另一件事。
王妃说她可能有了身孕,是路上察觉的,此刻回去,路途太过遥远,有些不便。她原本的计划是入关后悄悄至上郡她义父姜毅那里先躲一段时日,既等崔铉那边的消息,亦是略作休息。如今情况既有变,无法入关,那便改道去柔远先避一避,等皇帝走了,再另作打算。
韩荣昌听了,又是诧异,又是羞愧,更有几分后怕。
劫掠她上路后,他怕后面有人追上来,更怕耽误了皇帝给的期限,一路都在紧赶,路上辛苦至极。王妃有孕,倘因路上颠沛,万一有个闪失,他万死难辞其咎。
那柔远是玉门关外的一个小国,距此地二百里路,归属李朝,不但为河西都尉府担负t望的职责,也是从前商旅和李朝出关士卒补充给养的地方。因与河西距离不远,经年累月,如今那地方也居住了不少李朝之人。
为今之计,也只能这样。费万带人护送王妃去往柔远暂时落脚,而韩荣昌自己,继续朝着玉门而去。
他方才解释给皇帝的那一番话,虽是谎言,但那一带风暴凶险,流沙噬人,众所周知,皇帝就算不信,也是无法查证。
望着皇帝失态,随即掉头大步而去的背影,韩荣昌知自己应是过关了。方暗暗松了口气,忽见他又停住脚步,扭头看了看自己,又眺望了一眼远处的戈壁,似陷入踌躇。
李承煜对韩荣昌的那一番话半信半疑。
他这趟出京,名为巡边,实际上,是想亲自来这里接她。却没想到等着他的是如此一个结果。暴怒之下,方才恨不得一剑刺死韩荣昌。
若他真是疏于防范,令她不幸香消玉殒,他便是死一百遍也不足以抵消自己的心头之痛。
而他若是存了二心,企图欺骗自己,那更是罪不可赦。
但冷静下来,想如今朝廷将才凋零,而局面危急,尽快平叛为第一要务。正当用人之际,这韩荣昌毕竟也是能用的武将。
他犹豫了片刻,很快,压下那痛心之感,收回眺望远处的目光,命他一道回京,说罢带着人马,匆匆离去。
……
既知李承煜在前头等着,她自然不可能再自投罗网。
何况现在,她还有了身孕。
现在回想,应该就是那一夜他去霜氏庄园接自己回去后的事。上半夜他和她肌肤相亲,鱼水之欢,下半夜她醒来,在坞堡后的崖头找到了他。他抱她坐他怀中,和她同裹一袍,用他的体温替她御寒,第一次向她吐露他十六岁那年发生的事,而她,也第一次向他讲述她的“前世”,她那等来了他的“圆满前世”……
那一夜极是美好,美好到此刻想来,就好像才发生在昨夜。闭上眼眸,她似还记得他温暖的唇轻轻拂过她肌肤时带给她的颤栗之感……
但算日子,其实已是四五个月了。只是自他走后,事一件接一件地来。她也不似若月王姊那般,有身孕的头两三个月孕吐得厉害。那段时日,因为战事,她忙得废寝忘食,连月事多久没再来了都毫无印象。也就是在被韩荣昌劫走上路后的这一个多月,她无事躺卧车中,方渐渐察觉自己胸脯和小腹的细小变化。分明胳膊和腰身,摸着似比从前还要瘦些,但胸脯却不知何故隆涨,小腹更不似往日那般平坦,亦微微隆起,再联想到自己已是许久未再来月事了,这才意识到应是有孕。
那一刻她心中充满了幸福和喜悦,甚至还有一种如在梦中的不真实的晕眩之感。
她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儿,她和李玄度的孩儿。
不知为何,在意识到自己有孕的那一刻,她便有了一种预感,这个在西域大漠中悄然孕育在她身体里的孩儿,一定会是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