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这座小村之中,村口有七八个汉子站着,个个长吁短叹,脸色显得苦楚。
又见三四位耄耋老者,面上明显带着依依不舍,然而虽然依依不舍,但是老者的语气却很强硬。
“你们几个瓜娃子,这种事情也敢抗拒吗?”
“咱们大唐乃是府兵制度,每个成年男子都是府兵。朝堂上的大人物已经很心善了,征召府兵的时候仅仅是十丁抽一。”
“十个男丁,才抽一人。咱们韩家村共有三百余口,成年壮汉一共是八十七个人。按照十丁抽一的军法,必须要有八个府兵去参加集结。”
“这是国律,抗拒不得。”
“如果敢抗拒,追究起来怎么办?”
“就算朝堂上不追究,可是咱们自己能对得起良心吗?所谓府兵,就是战时为兵,而在没有战争之时,则会在家中种田务农。”
“朝堂上对于府兵的待遇,一向是极为优厚和良善。凡是家中有府兵者,全家人都可以免除徭役……哪怕是从未上过战场的汉子,只要你的身份被确认为府兵,那么,全家人都可以不用服徭役。”
“你们几个瓜娃子啊,做人一定要讲良心啊。”
三个老者的语气带着宽厚,不断谆谆教诲继续又道:“既然享受了这种待遇,那就应该付出相应的责任。朝堂不征召的时候,你们可以暗暗偷笑这是赚大了,但是现在朝堂已经发出了征召,皇帝陛下已经定下征战辽东的决意。这时候若是再抗拒,那就是认不清楚现实。”
其中一个老者说着猛然剧烈咳嗽起来,陡然满是无奈的跺了跺脚,叹息道:“国法无情,可不能抗拒啊……”
老者们苦苦相劝的语言,让村口八个汉子面带惭愧。
可惜惭愧归惭愧,然而仍旧很是踟躇。
只见其中一个汉子突然蹲下去,双手捂着脑袋显得十分苦恼,对三位老者道:“大爷爷,四爷爷,七爷爷,你们不用说了,这些道理我们懂。可是懂归懂,我们心里放不下啊……一旦应征了府兵,家里的老婆孩子可咋办?”
“放不下也得放!”
一个老者陡然怒声开口,恨铁不成钢的道:“府兵应征,乃是铁律。一旦拒绝应召,不用多久就会有衙门的人上门,到时候铁链子把你一捆,直接打进牢房里面等死。”
汉子们的身躯颤晃起来。
这时另一个老者叹息出声,满是无奈的道:“娃儿们,赶紧去吧。征召这种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们必须在规定时间到达折冲府。如果去的时间晚了,就会被记上一笔。到时候折冲府按律追究,必然会通报咱们县衙这边……”
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一旦通报了县衙,全村都要受惩罚。今年的税赋肯定不会减免了,原本轻松的徭役肯定也要增加了。真要到了那一步,日子难熬的可就不止你们八家啊。”
“可如果我们去了折冲府,我们八家的日子该怎么熬?”
汉子们终于说出了心声。
这也是他们踟躇不决的原因。
三个老者相互对视一眼,似乎对此早就有了准备,只见年纪最大的那个老者缓缓出声,一脸肃重的道:“你们去了折冲府以后,不需要担心家里的妻儿。咱们韩家村全村都是韩姓,族里绝不会看着你们家中犯难。农忙时节,会帮人手,粮食缺了,也会接济……”
哪知蹲在地上那个汉子苦闷一声,道:“就算族里能帮,又能帮助多少?咱们韩家村子这么穷,几乎每家每户都艰难。”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但是意思已经很明白。
家家户户都穷,照顾自家尚且艰难,在这种情况之下,又能挤出多少心力去帮别家?
三个老者沉默下来。
足足好半天后,方才满是无奈的出声,语带无力的道:“这已经是我们三个老东西最大的心意了。”
说着停了一停,看着八个汉子苦涩又道:“娃儿们,动身吧。既然事情已经摊上,想要逃避肯定是不行的。如果你们心里有埋怨,那就埋怨自己的运气不好吧。全村八十个成年男丁一起抽签,你们是自己抽中了应征的签。”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猛听某个汉子大吼一声,砰的一下,他一拳重重砸在树上,又气又恼的道:“我这该死的手,为什么要抽中签。”
其他几个汉子显然也是同样心思。
都在责怪自己抽中了应征的签。
……
然而不管如何苦恼,国律肯定是不允许抗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