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县就此落入了齐州军的手中。
此一战是澜仲禹大半辈子的耻辱,而齐州刺史府在他兵败之后还怕气不死他似的,一路传消息过来,说他们将匪盗从盘县赶跑,替澜仲禹报了仇。
不过这只是刚刚开始而已,大仇未报,他们会焚膏油以继晷,继续扬大苍军马之威。
澜仲禹险些被气出个好歹。
谋士们连连劝说,说这是攻心之计,要的就是澜将军生气着恼,做出一时冲动之事,着了对方的道。澜将军此刻必不要去理会对方在言语上的挑衅,安心养伤方为上策。等到身体养好,随时能够反击,这口恶气到时候才能好好地出出去。
身边有谋士开导,澜仲禹也想明白了,的确不能动怒。
毕竟这场仗才刚刚开始,他得养足精神和对方斗到底。
这是场硬仗,恐怕要持续数年。
沈约在前线和澜仲禹斗智斗勇,顺利占领盘县的消息很快传回了齐州刺史府。
唐观秋展开来自沈约的亲笔信,一字字地品读,那日思夜想沉甸甸的担忧才算是有轻微的缓解。
即便在丰州两个人朝夕相对多年,沈约的气息一直萦绕在唐观秋的周围,可唐观秋心里上那块阴霾并没有被完全治愈。
当年沈约得了军令前往绥川,而后传回了死讯,那天崩地裂的绝望感唐观秋终身难忘。
在得了疯症浑浑噩噩的那些年里,虽然很多事情她都不记得,甚至不记得自己是谁,但是有一件事情却一直跟随着她,时不时会冒出来给予她痛不欲生的一击,那便是——
沈约死了,她此生最心爱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即便后来病好了,在沈约怀中入睡的夜里,她还会在梦中回到博陵沈府,回到听闻沈约战死前线的那一刻,呼唤着沈约的名字骤然惊醒。
沈约知道她的不易,每每午夜惊坐起,沈约都会将灯点上,陪着她说话,说现在的事说小时候的事,告诉她——我舍不得你,所以我回来了,我还活着。
这回来到齐州,沈约再次上前线,面对的还是老辣的澜仲禹,被沈约一点点改善的失眠又开始折磨唐观秋。
这是唐观秋失而复得之后第一次与沈约分离这么久,分离这么远,也是沈约第一次领兵出征,再入真正的战场。
沈约离她而去的感觉,和当年奔赴绥川时的感觉实在太像了。
沈约的亲笔信让唐观秋更加难熬。
只有沈约本人站在唐观秋的面前,唐观秋能切切实实地摸到她这个人,感受到她的鼻息,才能够睡个好觉。
唐观秋睡不踏实的夜里,唐见微便时常来陪伴她,她失眠到何时,唐见微便陪她到何时。
跟姐姐说这些年她和阿念在博陵发生的大小事,说她调查当年耶娘冤死的细节,说如何斗死了杨氏一家。
更是将阿难抱来,让她看看这与她血脉相连的小东西。
阿难虽说不太怕生,可也不是谁来她都会亲近的。
可是第一次见到唐观秋,阿难就对她伸手,一副要她抱抱的样子。
唐观秋将她接了过来,稳稳地抱在怀里。
唐见微还挺诧异:“阿姐,你抱孩子的手法挺娴熟啊。”
唐观秋想了想说:“我也没想到,大概是小时候抱你的手法还没忘记吧。”
姐姐这么一说,唐见微想起来了,小时候她最喜欢赖在姐姐的怀里,到哪儿都要姐姐抱着,六七岁了出门逛市集累了也要躲到姐姐的手臂里撒娇。
她的姐姐永远宠爱她,不过才比她大三岁,也是个小娘子,却从未听她喊过累,听她抱怨过什么。
如今见她抱着阿难,阿难在她怀里开怀的模样,唐见微也黏上来要她抱。
唐观秋“哎哟”一声:“阿慎,你都多大啦,你和阿难一块儿挤我,我哪抱得过来?”
“不管,就要姐姐抱。”
唐观秋嘴上虽是嫌弃,却也全然没有拒绝,一手抱着阿难一手抱着唐见微:“你啊,都有阿难了,还像个小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