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叶瑟薇和霍尔院长在中央图书馆门口见了面。中央图书馆门口人流穿梭,无数魔院和战院的学生抱着厚厚的书籍进出,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站在门口的霍尔院长。
很显然,这位院长只对叶瑟薇一个人展露了气息。
叶瑟薇暗暗观察了一番霍尔院长的站位和气息,微微拧眉,确定是目前的自己还不能够达到的程度,有点沮丧后,又飞快地振作了起来。没道理老师不给学生教真正实用的东西,在她看来看,这个隐匿气息就很棒,有机会她一定要厚着脸皮讨教一番。
这位笑眯眯又不修边幅的老头子眼神仿佛已经洞悉了一切,他什么都没问,只直接带着叶瑟薇走入了图书馆的门,然后沿着回旋楼梯一直向上。
从外观来看,中央图书馆绝没有神殿高,但叶瑟薇在近乎无尽漫长的回旋楼梯上走了足足半个小时,直到前进后退都是如出一辙的白色台阶和金色勾边,甚至有一种前路归途两茫茫感觉后,心底不由得出现了极大的疑问。
但霍尔院长没有停下的意思,她的体力也足够支撑她继续走下去,是以她也默默地跟在了霍尔院长身后。
“哟,我不说话的话,真的打算和我一条路走到黑?”在不知又过了多久后,叶瑟薇几乎要迷失在这样黑白两色的极致对比色中,而霍尔院长终于开口问道。
突然出现声音,叶瑟薇吓了一跳,她愣了愣,才捡回自己已经不知漂流到哪里去了的思绪,却并没有明白霍尔院长的意思:“一条路走到黑?”
霍尔院长回头看了她一眼:“我不说要去哪里,你也不问?”
叶瑟薇愣了愣,她是真的没想到要问。
她的眼中出现了真实的错愕,而这样的惊讶反而让霍尔院长产生了唏嘘之意,他停下脚步,双手背后,从高几阶的台阶上向下看来,却并没有什么居高临下的审视,更多的则是感慨:“不怕我卖了你?”
“您会吗?”叶瑟薇仰头看向前方的小老头,眨了眨眼。
“你的信任总是这样无条件吗?”霍尔院长看着她。
叶瑟薇当然明白霍尔院长不会问什么无意义的问题。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问,但她也还是认真思考了一番,才应道:“信任的选择是我自己做的,既然做了决定,自然也就不会反悔了。我信任老师您,去哪里自然是您说了算。”
霍尔院长的眼中有了满意之色:“即使这条路是通往荆棘雾地?”
叶瑟薇愕然:“真、真的吗?荆棘雾地的后面到底是什么?上次我和墨菲斯一起路过的时候,我总觉得荆棘雾地后面像是封印着什么,那些白雾……”
她又想起了在拉图大区的时候,被斩杀后的触手眷者溃散后凝成的雾气和被自己塞在机械小人肚子里的黑暗凝结小雾块,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那些白雾有什么用吗?”
霍尔院长只是随口打个比方,没想到叶瑟薇居然举一反三地问出了这么多问题,他顿了顿,神色微微古怪:“用处挺多,准确来说,那些雾气的本质是一种武器,只是因为凝聚在了一起,所以才可以用肉眼看得这么清楚。”
叶瑟薇回忆了一下那片雾气铺天盖地的样子,而很显然,她所见的不过是雾气的一隅罢了,而这些雾气……居然是武器?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性,唯独未曾猜测过这个答案。
因为她甚至无法想象当这些雾气散开、重新成为某种雾气该是怎样一种样子。
“那是……人类能够掌控的力量吗?”叶瑟薇喃喃道。
“当然不是。”霍尔院长毫不犹豫地翻了个白眼:“你不是已经想到了吗,那当然是神祇的力量。”
“可是为什么神祇要将祂的雾气凝聚起来,全部聚集在荆棘雾地呢?”叶瑟薇下意识接道,一旦知道了这件事,后面的话语她几乎是脱口而出:“神祇也要花费这么大力气的……难道是和其他神祇有关?”
霍尔院长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随意地换了个话题:“也有可能这条路会通往希西底彻哦。”
叶瑟薇果然思绪瞬间被吸引,她猛地睁大眼睛:“真的吗?”
霍尔院长只是想要岔开话题,目的达到了,也就耷拉下眼皮,皮笑肉不笑道:“假的。”
叶瑟薇:……?
“这条路只是想告诉你,无论是走魔法途径还是战士途径,过程都和走过这里的过程一样。”霍尔院长淡淡道:“无止境地攀登,无止境地重复,孤独、眩晕、尽头遥遥无期,沿途没有风景,没有陪伴,什么都没有。”
霍尔院长突然这样过分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些话,叶瑟薇被话中的深意惊到,她沉默不语地站在原地,有心下意识地反驳霍尔院长。她这一路上也许确实艰苦,却并不孤独。
从来到这里认识的海加尔府邸的侍女们、一起来到阿加曼德中心学院的同学们比如贝莱尔,以及在这边认识的伊芙琳、维吉妮娅等人,又或者上课的老师……所有这些构成她社交圈的人,都并不让她感到孤独。
但是,她真的不孤独吗?
这个问题不能细想。
仔细想就会陷入某种怪圈,尤其是叶瑟薇这种本质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又因为背负着原书剧情和某种想要杀回去的执念而压榨自己的所有时间、只为改写命运的人,又哪有时间真的去维系关系、与人交心呢?
她的每一天当然都有细微的不同,但哪怕是去拉图大区做任务,本质上其实也只是变强的某种途径,而随着她要努力继续升级这条路,这些原本觉得新鲜的任务终究也会变成无趣的重复和反复,这条路确实如霍尔院长所说,从来都是无止境的攀登。
她垂下眼:“一定要这样吗?”
霍尔院长含笑看着她,他的表情带着暖意,眼底确是冰冷的。他说这段话当然不是空穴来潮,这从来都是他必须要说给自己的直系生听的话,无论是走哪一条途径,最终都是殊途同归的孤独。
最初的同伴可能会背叛,可能会因为追不上你的脚步而与你疏远再天人永隔,可能在追索与你同样道路的时候陨落,再美的风景看多了也会黯淡,这条路的最终,只能剩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