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眠往厅内走去。
他听到身后“叮”了一声,像是镜片掉落在石板上的声音。
其实他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前些年的时候,云遮月至少还能伪装地很好,只让谢眠下意识有些警惕。这次云家受到重创,她再过来,看起来明显已经不对劲了。
她的嫉妒和不甘,藏在美名其曰“一切为了家族”这种看似迫不得已,其实阴暗自私的借口下。随着一次次计划落空,遭到原本心中“棋子”的反噬,心底的怨恨也越来越重,最终成为养浊的沃土。
云家有法器,可以防止外界的浊气侵蚀子弟,可自己心底产生的浊气,却没办法消除。
对战那一刻,谢眠看着云遮月通红癫狂的眼神,就意识到,她快要堕魔了。
但这对谢眠来说并不重要。
他要杀云遮月,只为私仇,无关大义。与她有没有堕魔没有关系。
倒是厅内其他旁观者,看到云遮月死后,身体化作浊气,消散于天地间,脸上的表情惊诧又复杂。
就连看着云遮月不敌死去,悲愤欲绝的云家人,在这一刻,都忍不住露出了惊惧的神色。
因为这说明,虽然云遮月还留有一些自身的意识,也已经在堕魔的边缘徘徊了。
有和云家关系亲厚,只是碍于事理不敢表态的人,看着这一幕,怔怔道:“怎,怎会如此啊?”
云遮月,可是云家择定的继承人啊。怎么会,堕魔……
谢眠从雨幕走入厅内。
宋波平站起身。他拿起桌上的那个盒子,起身与谢眠擦肩而过:“云家十岁之下的孩子,我会带走。”
这是谢眠请动宋波平出山的条件。
宋波平不是来帮谢眠的,而是来帮云家留下最后一丝血脉的。
谢眠侧身让开,恭谨道:“当然。”
谢眠原本也没想过赶尽杀绝。
云家两位圣阶都死于云祈安之手,云遮月是云家这一代唯一有望圣阶的人。如今也已经死于谢眠之手。至于云家其他曾害过朝凤和陆翡之的人,不管在不在这里,朝凤自然会一一算账。
至于那些留存下来的其他的东西,地盘,法宝,秘籍,其他势力不会放过的。
云家结局已定。
宋波平听完这句话后,点了点头,走入雨中。他身旁宋家的晚辈,连忙追上去,为他撑伞。到了云遮月身亡的地方,宋波平弯腰捡起地上那块观世镜的碎片。
他比刚来的时候,看起来老了一些,沉默着离开了。
谢眠并没有急着应对其他的云家人,而是看向其他没有动的家族:“诸位一路奔波,也累了吧。是要留下来做见证,还是先下去休息一下?”
目目相对,没有谁作声,皆沉默地站起身,准备离开此厅。
现在云家人遇难的真相,在场都已经心知肚明。然而事实真相彻底揭开以后,现在凶手是不是云祈安,已经不重要了。
更重要的事一件件被抖出来。云家与魔族勾结;陆岚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丈夫,居然也是一位圣阶;陆翡之不知所踪,外面猜测他很可能已经死了,认为朝凤将衰,可如今继任的谢眠,却展现出了惊人的强硬和力量;谢眠的母亲居然是钟家的人……
这一场对峙中掺杂着太多的讯息,以至于他们必须暂时把场地留给朝凤城,其他的事,接下来再谈。
至于他们离开之后,留下的云家人会是什么样的命运,不言而喻。
云家人自然也知道,一时绝望恐惧与仇恨在他们之中散开。
只有一个青年看上去和周围的云家人截然不同,他好像眼睛不便,一直蒙着眼,始终没有表露出什么情绪,却一直面向着云遮月刚刚死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