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眠捡起那捧花,打算转身进屋找瓶子,却被陆翡之拦住了。
陆翡之拉着他的袖子,逼他转过来,和自己对视。
谢眠心一颤,抽回袖子:“怎么了?”
青年眼底隐约的期待消失了,但意外地,也不是特别生气或沮丧,只是有点气鼓鼓的。陆翡之捏了捏谢眠的脸,然后突然取过谢眠手里的花:“不想要就不要。”
谢眠来不及说话,就被拽着手腕,出了小院门,一直走到有身影往来的路口。
正好有几个师妹迎面走过来,陆翡之大大方方拦住她们,神色自然,问道:“阿眠在路上捡到了花,没地方插,但是又觉得扔掉可惜。你们谁若喜欢,便赠与你们。”
师妹们不知道他们卖什么关子,却也认识这两位在学宫中风头颇盛的师兄。小声商量两句,便笑嘻嘻道了谢,收下了。
那束花并不算多,只是七八枝,师妹们一人取了一枝,还剩下两枝,没等下一位同门路过,便被一只正筑巢的鸟儿顺口叨走了。
陆翡之和师妹们说话的时候,谢眠就沉默地站着一旁,任由陆翡之言语和动作。
陆翡之看着最后一枝花也被取走,转过身,对着谢眠伸了伸空空如也的手:“分完了。也没有浪费。”
他看着谢眠的眼睛,声音很轻,像是怕吓到什么敏感警惕的小动物一样:“你看,什么也没有发生。”
就算你拒绝,也没有谁生气,没有谁觉得被伤害。
“我觉得陆莺的话本写的不对,难怪卖不出去。”陆翡之拉着谢眠的手腕,向回走,语气轻松,还不忘偷偷讲一下陆莺的坏话。
“我觉得,如果有谁偷偷送花给另一个,绝对不是想让对方思前想后,心神不宁。恰恰相反,是希望对方不必有任何顾忌。”
“送花是因为喜欢对方,想哄他开心。悄悄送,就是不需要得到回应的意思。他可以喜欢就接受,不喜欢就随手扔掉,送出去,或者做成菜。随便他自己的心意。”
“接受不意味着许诺任何事;不接受也不必担心伤害到谁的感情。”
陆翡之昨天晚上想了很久,宋微声说了那么多,无非就是,谢眠对他,对“结道侣”这件事没什么信心,担心会影响到他们原本的关系,所以顾虑重重。
陆翡之也仔细想了,到底是不是一定要做道侣,如果还像原来那样子,以朋友的名义继续相处,可不可以。
一来,有那么点不甘心。当初不懂的时候也就算了,现在懂了,明明彼此关系能更进一步,为什么不?
二来,他动心这件事,谢眠毕竟已经知道了。就算现在强行假装若无其事,其实也很难再回到过去亲密无间,毫无间隙的时候了。大家心知肚明,却偏要一起装傻,装着装着,最后还不一定生出什么误会和枝节来。
他不懂什么怎么去讨巧,怎么去拿捏相处的分寸。但他知道,喜欢不会让谁不安,逼迫才会。
如果阿眠觉得离开现在的相处方式,会很不安,那他也不能强行把人拽出来啊。
思来想去,好像只有一种办法。
我只悄悄表达我的心意。由你来决定,要不要揭开这件事,什么时候揭开。
我们还要一起去守城,一起去历练,将来无数时光都在一起,根本没必要着急。
时间慢慢过去,如果有一天,你觉得可以了,决定开始喜欢我,相信我,只要提前一些打开房门,就可以“抓”到我。如果你一直都觉得不可以,只要心安理得地拒绝我,一切都维持原状,就可以了。
我又不介意。
你我之间,难道还需要担心,我因为你拒绝我,不答应我,就生你气吗?
陆翡之把花都送了出去,拍拍手,看了眼天色,神色微变:“我得去练弓了。今天早晨都没打坐。”
一早上,摘花倒没花多久,就顾着想谢眠会不会收花了。
喜欢上谁,就是有点耽误修行啊。哪怕对方不主动来消磨你,你也忍不住去琢磨对方的心思。
陆翡之稍微有点焦虑,但很快,他就想到了解决的办法:那我以后可以减少给陆莺看本子,还有嗑松子、偷偷变回原形梳羽毛的时间。
说起羽毛,他什么时候才能把金色的绒羽褪尽,全部换成红色呢?
明明早就过了成熟期,羽毛还没换完。若是到了求偶期,当众化形求偶,有点丢脸啊。
这么想想,阿眠要犹豫,也未尝没有好处。至少他可以慢慢换毛。
“哦对了。”
陆翡之从袖中取出一根羽毛,随手递给谢眠:“我拔了一根尾羽。没什么别的用处,可以暖手,而且你下次再想找我,可以让它指路。我去武场啦。”
陆翡之匆匆离开,留下谢眠一个人,看着手心的羽毛。
那羽毛红若焰火,根根分明,隐约有金色纹饰,拿在手上,竟有些沉甸甸的分量。谢眠看了一会儿,将它收进了袖口。
他最近都在看那本有关万鬼窟毒花邪草的书。人家都说久病成医,他上辈子身体病怏怏,这辈子也没少往医馆跑,但真的接触这些知识,还是觉得有些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