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景笙静静躺在榻上,面容是病态的白,肩上缠着的白布染了一片腥红。
他似乎睡着了,微微颦着眉,脆弱得像只瓷娃娃,和平日里淡笑着叫她“阿姊”的模样判若两人。
燕潮见放轻了脚步,在他榻前蹲下身,那张苍白的脸在近距离下看,就显得愈发的孱羸,仿佛一碰就碎。
是容理害的。
是容家人害的。
是二皇子害的。
是圣人害的。
没有他们,她的阿弟不会被逼迫至如今这般地步,不会让本就病弱的身体更雪上加霜。
他可以活得更加快活,而不是和她一样,沦为这场旋涡中的一枚棋子。
都是他们害的。
燕潮见沉沉眉梢,袖中匕首的触感越发冰冷起来。
“阿姊?”
细微的声音响起来,她回过神,燕景笙不知何时醒了,正侧过头,半掩着眸看她。
燕潮见不禁失语,她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
“我梦见阿姊了。”他缓缓开口,“梦见阿姊听说我受了伤,一直在哭,哭个不停,谁劝阿姊也不管用。”
“……所以我想,要快点好起来,让阿姊不要哭了。”他的声音低低的,说话都带着气音,“结果我一醒来,阿姊就在我身边。”
“而且,没有在哭。”他淡淡弯起眉眼,“……太好了。”
少年的声音似乎与她梦里的那一幕重叠在了一起,燕潮见晃了晃神,感到他冰凉的手盖在了自己的手上,皙白的,纤瘦的。
她愣愣垂下眼帘,一直充斥在耳边的声音忽然变得不再刺耳了。
“你该恨他们,你至今为止所承受的痛苦,都是他们给你的。”
“你该恨他们,恨极了他们。”
“毕竟……你本该和我一样。”
“你该恨他们。”
如耳鸣般,幽冷又满带恨意的声音堵在她脑中,让她痛苦得喘不过气来。她一夜无眠,这个声音也无穷无尽地回响在她耳边。
如今看着这样的燕景笙,她清明的眸光一点一点暗沉下来。
是啊。
她该恨他们的。
恨极了他们,然后,杀了他们。
她的阿耶从没将她当作是一个人看待,十九年了,她做了十九年的棋子。生,是他的恩赐,死,也是他来决定。
她甘愿承受了这个命运十九年了。
到了如今,他却还想掌控燕景笙的生死。
燕潮见的手缓缓握紧了,像是在说给他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放心吧,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她喃喃着,字字分明,声音中饱含着沉沉的恨意和幽怨,就连看向他的眸中都颤动着冷戾的凶光。
若叫宫人看见,只怕会吓得腿软,因为这与发起怒时的圣人,简直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