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动指尖,将燕潮见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头微微一偏,与她有些错愕的视线对上,眼底染着淡淡的笑意。
“我会乖乖吃药,好好养病的。”
“等我长大了,一定让阿姊过得比现在还要自在,阿姊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所以……别哭了,阿姊。”
——燕潮见惊醒了。
她从榻上坐起身,视野还有些眩晕,方才燕景笙小小的笑脸仿佛还映照在眼前。
她垂下眸,有些呆滞地望着盖在自己身上的大氅,黑色的。
这是谁的……?
她不知道。
她的脑中一片混乱,她只觉得,燕景笙受伤了。
流了很多血,大片大片的血。
她的背脊倏地战栗起来,眼前又浮现出了狰狞的鲜血染红了他整个上身的光景。
几乎与幼时的燕景笙重叠在了一起。
燕潮见抱住头,因为刺痛的耳鸣而弓起身,不可抑制的自喉咙里漏出了一阵呜咽,沉沉的,凄惨的,不成调的声音。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有人缓缓走了进来,她仿若未闻,低低地喘息着。
那人在小榻上坐下了,欣赏了她这副模样好一阵,才开口道:“看来你真的很在乎那个太子,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在乎。”
他的声音激得燕潮见手一抖,倏地抬起脸,红红的眼珠死死的盯着他,她面色苍白,唇无血色,缎发散乱在肩上,和平日里的她截然不同,但却有一种凌乱而落魄的美。
容理轻笑了声,伸手挑起落在她颊边的一缕乌发,“你知道害太子殿下受了重伤的罪魁祸首是谁么?”
像是怕她听不懂,他的语调很低,很缓。
燕潮见望着他。
“……是你。”
干涩的声音从她咽喉中被挤出来。
“公主真聪明。”容理似乎很喜欢燕潮见如今这副模样,抬手在她面颊上轻抚着,“那你恨我吗?”
“你恨那些自以为操控着棋盘的人吗?你恨让燕景笙陷入这般境地的人吗?你恨……那个生你养你,到头来却只把你当做是她儿子脚下一块垫脚石的人吗?”
他缓缓道:“你该恨他们,你至今为止所承受的痛苦,都是他们给你的,你该恨他们,恨极了他们。”
他的声音像是一只颜色瑰丽的毒蛇,在诱惑地吐着信子。
“毕竟……你本该和我一样。”
指腹摩挲着她冰冷的面颊,他半眯着眼,像是喃喃自语:“但你这些年却不恨那些人,我那么恨他们,痛恨着他们,为什么你却不一样?”
“……你该和我一样,你该恨他们。”
他看着燕潮见像是陷入沉思的,有些昏暗不清的眼睛,他知道,她听进去了。
很好,这样就很好。
这才是真正的你啊,公主。
你和我,分明就该是一样的。
他将手中瓷瓶递到她唇边,另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瓷瓶瓶口顺势没入她的口腔中,因为倒得太急,晶莹的液体顺着她的唇边溢出来,流过她的下颌,一滴一滴,浸湿了她身下的那件大氅。
燕潮见抓住容理的手腕,想将他拽开,可也只是徒劳,冰冷的液体顺着她的舌腔,被迫吞咽了下去,她胸脯起伏,剧烈干咳起来,眼角溢出了泪珠。
容理瞥着自己因为方才那番动作开始浸出血的伤口,若无其事又抬起眼,松开扼住她下巴的手,转而轻轻抚摸起她低垂的头,像听不见她痛苦的呜咽声,“你恨我,也恨他们,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