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笑,“所以最后才便宜了我,好在我似乎有些悟性,学得也很快,阿耶终于欢喜了些。”
“可那之后不久,我都还来不及再学些东西,阿耶就从山上摔了下去。好几天了,才有人把他的尸体背回来。阿娘也从此一病不起……”
这些容洵都略有耳闻。
齐玉接着道:“但人活着,就必须被迫向前,日子还是得过。我若再消沉下去,就没人能照顾阿娘和涣儿了。”
她垂垂眸,“那几年,那么苦的日子,终是被我咬着牙扛了过来。阿耶常说的医者仁心,我也一直谨记在心里。”
容洵静静听着,始终没开口,微风吹得脚下的杂草微微晃动,他盯着那些杂草看,叫齐玉辨不明他的神情。
她咬咬下唇,鼓起勇气,回身看向他:“若是我忘了阿耶的教诲,也就不会有机会在这里和你说话。”
“……也就不会有机会对你说,我——”
“你看。”容洵忽然抬头,打断了她的话。
齐玉生生怔愣了下,顺着他的视线向天际边望去,是一只正展翅而飞的雄鹰。耳边传来他的声音:“你觉得鸟为什么会飞?”
鸟为什么会飞……?
容洵的神色淡漠,却没有半点说笑的迹象,齐玉想了想,依旧有些不解地问:“……因为鸟儿有翅膀?”
容洵不置可否,但这个回答显然不是他想听见的。
他说:“从前我的回答是,因为它们不得不飞。但现在……”他微微抬眼望向了那只鹰的更上面,是浩渺的苍穹,“会飞,或许是因为他想离那片苍穹更近一些。”
齐玉神色茫然,有些不知所措,她觉得容家郎君说的话有时实在难懂。
现在明明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她咬咬牙,“容家郎君,刚才我说的话……”
可不等她的话说完,容洵就已退开半步,转身就要走,她慌道:“容——”
“你的话,我已经回答你了。”容洵侧眸过来,看着她,眼底微光昏暗,注视得她不禁哑声,他道:“有一个人,我要为她遮风挡雪,随她暗夜行舟,予她平安喜乐。这就是我苟延残喘也要活在这世间的原因。”
他分明在看着自己,她却觉得他的眸中没有映上过自己的身影,他注视着的,从来就只有那个人。
她缓缓垂下脸,手攥紧成拳,在止不住地颤抖,几乎像是把话挤出了舌腔,“……我不懂,我不懂。”
其实她懂了,只是不愿承认。
容洵没有解释,甚至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似再无留恋,转身离去。身后的风吹过来,夹杂着抽泣声,容洵脚步不停,淡漠地垂下了眼帘。
回到院中时,燕潮见正吩咐着亲卫调转马头,看见他便问:“说完话了?”
容洵点点头,燕潮见打量了几眼他的神色,挑挑嘴角,什么也没问,“那就走吧。”
时候是正午,旁有十人亲卫随行,马车缓缓驶出了村落。
容洵在车中望着外边接连闪过的田地,眼底昏暗,也不知在想什么。
燕潮见看他,“怎么了?”
容洵不答,将目光一移,落在她脸上,片刻,又垂了头,“容理是不是没死?”
方才他分明欲言又止,显然有什么话要说,到头来说出口的却是别的,燕潮见也不问,顺着他答:“你这个兄长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他分明另有目的,却像临时改了主意,只说将你带回去便把那张绢纸还我。”
容洵分明对容家唯命是从,为何容理却并非如此?就好像,有自己的意识。
容洵闻言,神色有些晦暗不明,若换作以前,他绝不会容旁人问起自己的这些事,“因为他从没违抗过阿耶的命令,即使是停了药后,也没有过。”他的声音低低的。
燕潮见不由顿了顿,她没想到容理也被喂过药。
容洵解释:“阿耶和容家都很信任他,他比我对容家更服从,更听话。所以就算有些事做得出格一些,也不会被怪责。”
他说这话时面上波澜不惊,就好像在说一些与自己无关的,旁人的家事。
燕潮见不知他是挣脱了容家的阴影,还是已经对此麻木。
她其实很清楚容洵和自己不是同路人,起码在他还受着容家操控的时候,她和他最终只会分道扬镳。